MaryVent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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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四月九日:他是從那個「樹洞」去的美國!

因為「樹洞」僅通往美國。

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的友誼都通過「不打不相識」這樣一種形式展開,或者至少是「Bully」的故事開端,不過,我跟我兒時對門的好朋友就總逃不脫互相攻擊的起始點。

很早就住樓房的我們應該算是那個時代老一輩知識分子的最終Pay Off,小時候當然不管,我是長大了才知道他姥爺似乎是能講俄語的教授吧,我能記住的就只是他的金邊眼鏡和從來都直挺挺的淺色西裝、筆直的背。

還有一個人的背影也讓我印象深刻,那是他家寄住的孩子XJ,那時候是高中生,只要我們小孩呼嘯而來,打開房門,就能看到他的背影和那盞現在只有在諜戰片裡才能看到的綠色檯燈。他從來沒有在那個小家轉過身來,還未到二十的年齡,背已經佝偻。

大一點的客廳採光更好,橫放著一個大沙發,太姥姥總坐在上面。太姥姥是個小腳老太太,所以,沙發底下墊了厚厚的一層生木板,這樣,太姥姥的小腳才能踩在上面。我小時候就知道他們是江浙人,或許是寧波?太姥姥做得一手好吃的豆瓣醬,不是郫縣豆瓣那種大豆子,太姥姥從來都用小小的黃豆來發,做了豆瓣醬就會給我們家一些,那是我最高興的時候了。

我太喜歡太姥姥了,她很老了,滿臉皺紋,那時候一定就是八十多歲的大歲數。閉上眼,我還能看到她的笑容和顫顫巍巍扶著鐵欄杆上樓的樣子,很慢很慢,就像小時候的時間,也很慢很慢,一切都被放大,放到腦海裡。

在樓梯間的轉角處,有一個扔垃圾的鐵皮口,我一直喜歡這樣的設計,打開鐵皮口,垃圾就嗖地一下滑下去了😂起始,轉角只容一人,但是他們家卻在轉角處堆了五六塊幾乎頂天的木板。在我眼裡可不就是頂天的木板麼,蘇聯時的房子樓頂是預製板,雖然薄,但是很高,家裡的空間更高,估計放在樓道裡就能夠有三米的高度了吧,兒時的我要仰著頭才能看到木板的頂端,自然一門心思地相信,這些木板都是通天的。

木板底部並不筆直,留下小小的像是樹洞一樣的小穴,自然就成了我們小孩藏匿發現的寶貝的地方,因為知道帶回家肯定會被父母責罵,而「樹洞」離家門口最近。不過,我總是猶豫要不要把自己撿到的寶貝樹枝、石頭放在那裡,因為「樹洞」很淺,容易被住在對門的他發現,他如果發現了,我的寶貝就會被拿走或者破壞掉。他,應該也是這樣想的。於是,那個「樹洞」常常空著。那也不妨礙我每次上樓轉角的時候都往裡撇一眼,看看「樹洞」裡有沒有新的東西。


我們喜歡在樓道間昏黃的燈光下玩小貓小狗的遊戲,可是,就突然有一個晚上,他不是像往常那麼亢奮地用太原話教我「豁牙牙露齒齒掉到茅坑吃屎屎」,而是飄出一句,「我明天就去美國了。」我只記得自己雲淡風輕地「喔」了一聲。九十年代初,我沒有什麼概念,只知道去美國很遠,我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事實證明,我以後也再也沒有見過他。

果真,那天之後,他和他的媽媽就消失了。我相信他們從那個「樹洞」裡飛走了。「樹洞」還在,沒有一點點變化;太姥姥還在,也沒有一點變化,豆瓣醬再也嚐不到了。我從來沒有祈求過「樹洞」有一天能夠帶我走,但他離開以後,「樹洞」就是我的藏寶地了,不是嗎?頂樓的我沒有競爭對手啦。不過,我再也沒有在「樹洞」藏寶,就好像他時不時會從「樹洞」裡探頭出來,看看我在幹什麼一樣。

直到很多年後我才意識到,我童年最好的玩伴都是出自太姥姥這一支,他們都是親戚。忍不住,我感嘆了一句「天註定」,但之後去往俄羅斯的微微一定不是從那個「樹洞」走的,因為「樹洞」僅通往美國。

30分鐘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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