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小说 第十三章

我面前是栋百孔千疮的烂尾楼，废弃已久，被列为本市三大鬼楼之首。

开发商四年前从二十六层一跃而下，摔得四分五裂。据说二十六楼，本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大平层。

正午的阳光灼热，可走到楼前阴影中，便如入冰窖。

“啪”的巨响，高处重重坠下一物在我脚前。血肉四溅，五官扭曲，是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可他很快又爬起来，恢复常态，继续往楼上走去。地上血肉碎屑消失。

几分钟后，又是同样巨响，同样惨烈死状，同样循环。他的灵魂被困在这里了。

到第三次他从地上爬起来，我画了道聚魂符，令其站住。

“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你应该早就入轮回了。”

他茫然抬头，“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生意失败资金有困难也不至于自杀，退一步海阔天空懂不懂，你看看自己现在。”

“生意失败资金困难？”他激烈摇头：“没有，一切都很好，我没有自杀。”

轮到我愣住，原来不是自杀。

“有人推你下来吗？”

“没有，我不记得了。”他痛苦抱着头：“我不能想，我什么都不记得。”

聚魂符忽地燃烧起来，他呆呆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有人破了我的符咒。

抬头看看黑洞洞的楼宇，每个窗口都像怪物的眼睛，在不怀好意窥视。

应该是这里了。定了位，发给魏巍和那个状元郎白夜。

冥境结界破损处，基本都位于阳间阴邪之地。所以之前我们三人约好，各自先从本市传闻中的鬼楼或凶宅入手。

那个男人又已经从楼上摔下好几回。

既然有人能破我的聚魂符，自然是不愿意我问出更多。事实上我的目的也只在于修补结界，而非破案。

于是咬破中指，蹲下来郑重在地上画青帝护魂符。画成后，中年男人站在我面前，神色依旧迷茫，却喃喃说：“不痛了。”

叹口气，我只能做到护其魂魄走出这天罗地网局，求得安宁，但他永远找不回自己的记忆了。可是找到又如何，冥河一趟，无非是为了忘却。

看着他背影渐行渐远，默默祷告说：“希望你来世无灾无难，希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害你的人，要担自己的因果。”

其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祷告能成真。

以自身阳气画符，颇觉疲惫。可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总得进去确定清楚。有藤镯在腕，身上朱砂画好的符箓也备了好些，再凶的鬼也不致于能伤到我。

但人可以。

随便一个男人，把我扔下楼应该挺容易。

正在纠结，手机震动，魏巍直接打来电话：“别进去，我们再商量。”

我：“好的。”转身就走。

如芒在背，楼里有东西，不应该是魂魄，是人。人比鬼可怕。

今天约车来这里，司机听了地名，从倒后镜里看了我好几眼。所以我决定多走几步，离开这栋楼附近再定位叫车。

等回到家，贞观正好也放学，他以为我逛街去了，还奇怪为什么不见妈妈的新衣服。

心中郁闷，你妈妈见了七次鬼跳楼，献了点血，坐了一股臭烟味的网约车，哪还来什么新衣服。

晚上默之加班没回，贞观练考八级的曲子，练个三分钟再刷五分钟篮球视频，看得我气血上涌。忍着没发火，温柔提醒，给自己倒了杯梅子酒借酒浇愁。

特别佩服那些生二胎三胎的妈妈，光贞观一个，还是个成绩不用操心的，我都觉得自己已经透支今生来世所有责任心与包容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