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歷史的世界是幸福的，否則風花雪月僅是虛無飄渺。流逝的時光，點滴拾遺，於悄然偶遇的空間現場，是悲歡離合，也是千古風流。在社畜禁錮裡掙扎如我，寫作是窗口也是救贖，手中的經緯，指引我向烏托邦邁進。

最美的禮物。

2023 年 12 月 22 日

常有人問說，甚麼是世上最珍貴的禮物？米其林星星加持的奢華大餐？時尚潮牌的錦衣華服？或是拍賣會上的絕世稀寶？我認為，人性真正的光輝，或是最美的風景，就是最不可能的奇蹟得以在最不可能的時候示現在最不可能發生的地方，那就是世上最珍貴的禮物。

「愛的止境，就是毫無止盡的去愛。」

，聖奧思定（Saint Augustine）

寫在前面：

「敬愛的母親：

今天是我人生所經歷過，也可能是往後所有的聖誕節中，最讓人難忘的一次……

想不到德國士兵會在他們的戰壕邊擺滿歡度佳節的燈火，還大膽穿越了鐵絲網，跑來我們這邊跟大家道賀聖誕快樂諸如此類的話。同袍中也有一些傢伙還興高采烈地過去拜訪德軍的戰線呢！

最後，衷心向您與鄰友們致上最和藹的問候，並附上滿滿的愛。

你的男孩。」

一封提筆於西元1914年聖誕節後，由某位英國大兵在比利時前線所留下總長約10頁的家書，在西元2006年「Bonhams」拍賣行所主辦的國際競標會上，自底價400元英鎊起標。最終落槌時，搖滾歌手Chris de Burgh取得了此一珍藏品，並以開出難以想像的1萬4400元英鎊高價成交！而他的叔叔正是當年一戰時為國捐軀的無數軍官之一。

「Live and let live！」

即將遠颺的西元2023年，雖然有著新冠肺炎終見曙光，瘟神好不容易離去的歡欣，但俄羅斯野心吞併烏克蘭的戰火未見歇息，以色列與哈瑪斯、亞塞拜然與亞美尼亞之間的武裝衝突亦不見停手，加上非洲尼日與加彭兩國的軍事政變，不計其數的死傷，庶民寶貴的生命充其量只作為野心家所操弄的籌碼，一一扔進名為戰爭與和平的博弈裡。在此有形、無形的嚴酷烽火中，人，萬物之靈卻諷刺地被視為糞土的殺戮時刻，究竟誰能跨越敵我間的生死紅線？

我想，別無他法，唯有愛，也只有愛……

這一封聖誕節家書，就是發生在西元二十世紀初期，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最為著名，至今依舊彰顯人性驕傲和光輝溫暖的「聖誕節休戰」（Christmas Truce）。

話說在西元1914年12月上旬，距離各國點燃戰火甫接近四個月之際，許多國際人道組織、婦女團體，乃至於各方宗教機構，包括當時羅馬天主教教宗本篤十五世（Benedict XV，1854－1922）在內，都已多次透過報刊公開呼籲，希望所有交戰國能不分彼此，即刻放下武器，不要再製造無謂的死傷，大家好好坐下來談判，儘快簽訂出停戰協議或解決方案。就算交涉時間可能會拖上好幾個月，那也懇求各交戰方能夠在待降節期（聖誕節前四週）各個主日時，透過主耶穌基督道成肉身、降臨世間的美善見證，以愛你的仇敵為出發點，停止雙方不必要的武裝行動，讓天使可以繼續在大地歌詠，讓槍砲子彈得以沉默最少一個晚上……

「以戰止戰，方為良方！」

「停戰是懦夫的選擇！」

當然，沒有例外或奇蹟，各交戰國高層都果斷否定了此項帶些天真的建議，政治家或軍人均認為和平談判乃婦人之仁，毫無理性或明智可言。部分國家領導人更為文指出，國家民族乃高於一切宗教之上，已宣戰的軍旅戰士們不可能再走回頭路！管你什麼聖誕節？管你什麼耶穌降生？膽敢自行休戰？一律軍法嚴刑伺候！

但是，耶穌基督的手，正是一雙愛人憐憫的手，別忘了《新約聖經‧路加福音》2:14裡頭的一句話：「在至高之處榮耀歸與神、在地上平安歸與他所喜悅的人。」

看似黯淡無望的長夜，上帝啟示的大好美事與破曉神蹟，悄悄出現了……

西元1914年的12月24日，在當時的歐陸西線戰區，高達10萬名以上的英國與德國士兵們，居然在毫無預警之下，自上午開始，雙方自發性停止了任何武裝活動，原本幾無停歇的砲火聲，此刻驟然而止！大地一片寂靜，似乎在等待些甚麼？

白晝當空，部分德國士兵在位於比利時戰區的前線戰壕中就地取材，以手邊可用的工具線材擺飾起了蠟燭、聖誕樹等簡陋版的裝飾道具，並開口大聲唱起了讚美主耶穌降生的聖誕頌歌。

「因有一嬰孩為我們而生；有一子賜給我們。政權必擔在他的肩頭上；他名稱為奇妙策士、全能的神、永在的父、和平的君。」

隨著夜幕低垂，在步槍與大砲對峙，刺刀也嚴陣以待的死敵彼端，英軍說也奇妙，自然而然加入慶祝救主聖誕的行列；大家先是彼此用自己的母語吟唱著同樣旋律的聖誕歌曲，然後互相高喊著道賀、祝福對方的聖誕賀詞。

在不少隨軍牧師的帶領下，兩軍也派員搬運早先不幸捐軀的同袍大體，舉行了既簡單又隆重，悼念陣亡將士與紀念基督降生的聯合禮拜。

滿天星斗襯托下，午夜時分，猶如兩千年多前，伯利恆馬槽的恩典奇事再度浮現，英、德兩軍的關係彷若昨日不曾交火般，大家帶著笑容走進了對方的戰區，

除了握手寒暄、互道家常之外，還各自交換與分享了截然不同的聖誕禮物，像紅酒、火腿、香菸、鈕扣、徽章等。有些德國士兵甚至放膽地讓英國士兵為其修整散亂的頭髮與鬍鬚，即使利刃在頭上不停游移著，但德國人臉上盡是喜樂愉悅的笑容，整個歡樂的氣氛持續到了聖誕節結束，有些小戰區據稱直到跨年夜都還在慶賀（放年假）呢！

讓世人出乎意料，但想想或許理當如此，為了愛，更為了同樣作為上帝揀選手足的兄弟情誼而放下干戈的聖誕節休戰，在當年美國、義大利等仍處中立國媒體的率先披露後，可說是掀起了一股和談旋風，亦贏得了來自民間大眾的推崇與掌聲。

可此舉卻也讓前線指揮官們極為惱怒，除駁斥逕自休戰的愚蠢作為，更直指這是通敵叛國的作為，簡直把軍令當作兒戲看待！別忘了，戰場之上，信仰何用？

但顧忌總是有的，主事者們考量交戰各方都具有濃厚的泛基督教（或天主教、東正教）信仰基礎，所以特別「法外開恩」，允許西元1914年的休戰是一次可被原諒的「意外」。但日後，待明年（西元1915年），或者是戰爭結束之前的任何一年，絕對、絕對、絕對，前線不得再有這種脫序越矩的行為！

各方陣營更開始有計畫展開軍隊調（移）防工作，不讓交戰方彼此有機會熟悉對手。此外，各營長官更私下專函通知砲（狙）擊手，告知千萬不能在平安夜時鬆懈，一旦放下武器，極有可能被敵軍暗算！後果不堪設想。

隔年，西元1915年的炮火依舊，甚至更加劇烈。

鄂圖曼土耳其開始虐殺亞美尼亞人，展開種族滅絕行動；

英國豪華客輪魯西塔尼亞號（RMS Lusitania）遭到德國潛艇的無差別攻擊，造成1198人不幸死於冰冷的大海；

德軍為報復英法兩國的連番猛攻，授權前線使用違反規定的毒氣反擊……

但到了平安夜，上帝的劇本……

再一次，神的愛跨越一切，耶穌基督的手依然是愛人的手，英國與德國的士兵們透過上主的慈愛，開啟了全新的神蹟異象！

在法國弗雷蘭吉安（Frelinghien）戰區內，大家於聖誕節時除了自動自發地跑出壕溝，前往對方陣營再次道賀聖誕快樂外，很神奇的，不知哪裡找來的一顆球，即便破舊，雙方就地進行了一場「國際杯」足球友誼賽（有部分歷史學家對此提出質疑，認為當時前線戰地環境惡劣，不可能進行球賽，僅能聯想為戰後士兵們對當年兩軍平和交流情景的美化）！不分你我、不分規則、只有盡情的揮灑汗水，頓時讓殺戮的緊張情緒轉化為充滿熱情與歡笑的嘉年華！

就在那一刻，

人性的光輝已戰勝獸性的血腥！

就在那一刻，

神藉由不可思議的作為，

證明祂的無所不在，

就在那一刻，

一群大兵，

可能是學生，農夫或礦工，

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們，

齊心齊力完成了連國王、領袖都無法企及的史詩偉業，

和平之鴿，在戰爭的烈火高牆裡

展翅飛翔，

因為愛。

常有人問說，甚麼是世上最珍貴的禮物？米其林星星加持的奢華大餐？時尚潮牌的錦衣華服？或是拍賣會上的絕世稀寶？我認為，人性真正的光輝，或是最美的風景，就是最不可能的奇蹟得以在最不可能的時候示現在最不可能發生的地方，那就是世上最珍貴的禮物。

回想第一個聖誕節，即使史學家已透過自然科學考證12月25日理應不是耶穌降生的日子，但正因為有基督的愛，在羅馬帝國壓榨並奴役猶太人的黑暗時刻裡帶來新的盼望，更於苛政跟暴虐中傳遞了未來得勝的逆轉機會，祂的誕生，祂的道成肉身，祂的話語跟教導，也就成為了一種超越世俗枷鎖的力量！即使生命的末尾，祂獨自在客西馬尼園哀痛禱告，亦走過荊棘苦路與承受鞭打，甚至以極盡屈辱的方式受釘十架，斷氣身亡。

祂知曉自己的命運嗎？

是。

祂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是。

祂能夠差遣天使來扭轉頹勢嗎？

當然可以，「你以為我不能求我的父，他就馬上給我派十二營以上的天使下來嗎？」（《馬太福音》）

從第一個神蹟，能夠「將水變酒」（《約翰福音》）開始，直到五餅二魚的豐足飽食，甚至是讓人起死回生，瞎眼得看見，耶穌基督早已多次證明了祂的「能」，毫無疑問，但最後臨死前讓人感到些許意外的「不能」，一種幾乎放棄施展所有神蹟奇事，只求能以己身寶血贖回所有世人重罪的做法，那正是彰顯出世俗枷鎖無法阻擋的神蹟，「聖愛」（agape）！

在吾人理解的友愛（philia）、性愛（eros）跟家庭之愛（storge）之上，「聖愛」，有一個很美的中文譯名：「愛加倍」！深刻又倍加的犧牲、奉獻之愛，無論環境如何，這份愛都會超過並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