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發電第二季 | 在那名為絲路的思路上 - 穿越邊境
清晨的喀什,冷清的街頭。
算不出是第幾次趁著晨色尚未佔領天空時,小心翼翼地收拾自己的行囊,掂手掂腳地整理床鋪,在不驚動通鋪房內的室友的情況下,Check-out。
"這個季節,去邊境口岸的人恐怕是不多了。",另一間青旅的人說道。
十月初的新疆已經秋至,要找到一起包車過邊境去吉爾吉斯的人自然不多。
尋找喊叫著"Irkushtam"的師傅,坐在路邊啃著昨日和維吾爾大媽買的烤包子。冷冷的內餡卻沒有讓該有的香料味道失色。啊,孜然味,介於奇味和美味之間,來回跳動搖擺不定。
日頭初上,最後在三個日本人,其中一人還牽著腳踏車,總算車滿出發。


從喀什郊區到荒漠戈壁,看了些許星期,相同的純淨藍天和黃土沙漠,久了也覺得自己真像是過去行走絲路的旅人一般,那風吹日曬,日復一日地踏著駝獸的獸印,在漫漫黃天下,留下一道道綿延無盡的足跡。

等抵達口岸時,陌大的停車場就我們一輛車停在口岸前。邊境管制站裡的工作人員和海關甚至比我們一行人還多出許多。
跨越這個口岸,隨身的台胞證就不再管用。就在蓋完章後,將它從貼身霹靂腰包拿出來並放在背包裡的置物夾。
一直以來,我很喜歡讓自己在旅行途中培養儀式感。像是在北京拿到吉爾吉斯簽證時,我回過頭看著大使館上飛揚的吉爾吉斯國旗,手拿著護照靠在心窩上,等到簽證生效那時,我會在吉爾吉斯的國土上,未知的旅途讓我心跳加速,興奮不已!

放進去背包的這個角落後,象徵著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會再掏出任何我放進去的文件或物品,一去不復返,少了崔顥的見物思鄉之愁,也沒有壯士離去的悲憤,就是想有個儀式,代表一趟旅途的結束,和下一場旅程的開始。
"Why the van stops here?" 同行的英國人不耐煩地說著。
才剛過邊境沒多久,答應我們要載我們去吉爾吉斯第二大城 - 奧什的司機就在邊境小鎮停了車。語言不同的我們,根本也摸不著頭緒。只見他停了車,轉頭跟我們說了幾句,便逕自向一旁的餐館走去。
附近走走吧!既然司機既不開車,也不理解他停留的目的,畢竟是第一次踏上吉爾吉斯,不如在村莊內走馬看花,總會體驗到有趣的。

我走向餐館,拿上一瓶水,向婦人作勢結帳。掏出身上僅存的一張百元人民幣,婦人見狀,從櫃下拿出電子計算機,心有所思地按下"700",並轉向給我看。
果然是邊境小鎮,不用溝通,內行地掏出計算機,馬上進入兌換貨幣的攻防戰。
將計算機取來,我按下"750"。她揮了揮手。
我記得出發前在喀什查到的資訊,100人民幣應該能換800 Som才對。(註1) 這700太坑。但邊境也捉摸換不到太好的價格。我自打錢包,那不然730?
婦人還是面有難色。
那瓶水雖然不是緊急需求,但就是想試試第一次比手畫腳換換看貨幣。
擠出千萬拜託的笑容,希望她可以讀懂我的心思。
她拿回計算機,再看了看我。兩手一攤,成交!
爾後向車上的同行夥伴拿出新取得的Som,不到片刻,大家都在車上悉心研究新到手的貨幣。
"I think he's planning to detain us here so we'll have no choice to stay in Osh GuestHouse.",同行的日本夥伴說道。
這位吉爾吉斯司機,在邊境時就有和我們推薦Osh GuestHouse。直說如果要坐車,他可以拉我們到那間旅店住下。心想的也很直接,就是要拉客賺佣金。但那時大家卻同時有種莫名的倔強,各自都執著著到了奧什,要自己找便宜的旅館住,一個個拒絕了司機的提議。
突然之間,其中一位日本夥伴這時在車裡大聲喝斥著司機。才離開小鎮沒有幾分鐘,他又要停車和路邊的人講話。這司機大概也沒想到車裡竟有這麼不按性子的人,摸摸頭,碎碎唸幾句,又把車門關起,繼續上路。
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傍晚時分。車子高速地在山路中穿行,但說也奇怪,久而久之就也不再害怕出車禍,身體跟著山路的蜿蜒而在座位上左右擺動。
我發覺在旅程途中,不曉得是因為太興奮還是怎麼的,肚子很難有飢餓感。腦中想的都是前方的路,但自己身體發出的飢餓訊息卻置之不理。
回頭想想,今天吃得能夠算是一餐的食物就是凌晨的冷烤包子,再來就是拿背包裡的麵包咬著果腹。看看車上的大家,大概心裡想的也是同一件事,眾人互相詢問且商量好後,決定請司機在前方的小鎮 - Sary-Tash停下,讓我們飽頓一餐。
無法用言語溝通,店員索性把我們領進廚房之中,明指廚房中的原料,對照著未知語言寫下的菜單品項,對著我們像是練習連連看地,一樣一樣地解說。肚子餓也管不著太多,稍微比對一下價格跟連連看的材料,心想應該是點到麵食和麵包,就逕自回到餐桌前坐下。
店員這時又走了過來。
"妳若是要問我再多,不管上什麼我都吃了。" 我思忖著。
手裡拿著兩包不同包裝的茶葉,她似乎是詢問我們要喝哪一樣茶。
就這樣,大家用著單字英文,並指著菜單和店員點菜後,彼此討論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那些令人不解或惱火的情緒,如同過眼雲煙般地,說著笑著,也過了。
再度看見城鎮亮光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
在超出預料的路程折騰後,車上的大家也不再堅持 "自己去找其他的住宿點" 的這種天真爛漫的想法,有氣無力地跟司機說,去Osh GuestHouse吧,只要價格合理,先度過這漫長嘚一天再說。但事情總是接踵而至。
司機和旅店的工作人員溝通,說今晚GuestHouse已經客滿,塞不下我們這行人。
要賺佣金的人還賺得這麼落漆,我也是服了。
像洩了氣的皮球,又急得像熱鍋螞蟻,大家靠著英國人手上僅有的一本Lonely Planet,找個距離這裡近的住宿點。這時司機用手勢示意,似乎是叫我們別慌,再等一下。
"等再多下也不會有空床。" 看來我得好好整頓我對這個新外界環境的思考和回應方式,我希望這裡的人不會像這位司機這麼地憨膽。
一個從旅店走出來的年輕人向我們車子走來。"We have beds for you, but not in this building."
操著流利英文口音,年輕人說我們要下車背著背包走過去,幾分鐘就到了。
在旅途上,雖然說著要時時保持警覺心。但在很多時候,只因為那霎時的直覺,警覺心卻又莫名地消失,選擇相信面前的人說的話。
陌生且陰暗的街道,腳踏起來很明顯地是沒有鋪路的。看不清周遭建築物的模樣,只見依稀幾盞昏黃的燈光從幾扇窗戶透出。空氣中彌漫著燒木材的味道,直到現在,我只要聞到秋冬時期,稍微老舊一點或是建築設計較為復古的房屋公寓附近漫出的木材燃燒味,我都會想到在中亞三國漫遊的日子。
這時,年輕人站在一處公寓門前。
感覺瞬間走入了蘇聯電影 -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的莫斯科住宅公寓。
土色系的牆面佔滿了視線高度,視線以上則是白色油漆的半牆面和天花板,讓人分不出牆的高度。地板參雜著磁磚和看似便宜的塑膠模板,斑駁的窗架和窗框,似乎輕輕一吹就能把落漆吹散。
當年輕人領著大家進入其中一層公寓,深又長的公寓走廊確實讓我想起那蘇聯式的公寓設計風格。但一見到床的每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馬上選下自己的房間和床鋪。
"The price here is the same with the guesthouse.",稍微打理行李後,回想起稍早在出發時,大家那種莫名又相同的執著,似乎太過杞人憂天,擔心荷包會因為一兩美元的差價和自己過不去。一兩美元可以是無物,也可以是在路邊小攤的一頓飽餐,斤斤計較變成了家常便飯。
這是第一夜,在吉爾吉斯的第一夜。
我沒想到的是,在吉爾吉斯,我學會的菜餚和認識更深刻的文化,卻是巴基斯坦的抓飯和更被嚴格遵守的伊斯蘭教條。號稱比羅馬更古老的城市,給我的衝擊確實是在往後,羅馬給我的,要更多更多。
在名為絲路的思路上,Привет, меня зовут Йен. (註2)
註1: 吉爾吉斯貨幣稱為索姆 (Som),文章中提到的換算是依照2013年10月初的貨幣而計算
註2: 俄羅斯語,意為"Hello, my name is Yen." 在往後的旅途上,俄羅斯文變成了日常所需。拿著筆記本和原子筆,用注音、英文和台語發音,寫下了很多俄羅斯句子和單字。給有興趣學俄文的朋友一個小筆記,Привет (priviet) 適用於朋友和熟人之間,陌生人是用敬語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 (zdravstvuytie) 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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