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然博物館旁歇腳,抖落凡塵的垢染

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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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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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葡萄的味道帶酸,但他的心意令人心甜

古羅密(Göreme)是土耳其中部一個偏僻的小鎮,我跟成千上萬的遊客一樣曾千里迢迢到訪,本不抱著什麼期望,然而,她卻在我心底留下了難以忘懷的記憶,猶如趁水泥未乾時踩下的足印。

我住的旅館依山而建,白皚皚像洞穴,二、三公里以外是古羅密天然博物館(Göreme Open Air Museum)。公元6至11世紀,基督徒為了躲避穆斯林的迫害而大舉遷移到這裡,在那些火山岩形成的小山體裡鑿建居所、修道院和數十間石窟教堂。

石窟教堂的天花和壁畫,都是在石灰潮濕的時候,把顏料調好後塗在石灰上,參觀時因日久失修、顏料剝落,看起來殘缺不堪。強風簌簌的聲音於洞穴間流竄,我隱約似聽聞切切的祈禱聲,蘊含悲涼之意。我眼前浮現昔日信徒的光景,他們躲藏在地下和岩穴裡,沒窗沒門,風沙吹來血腥的氣味,身陷困境,水源和資源都非常匱乏,前景堪虞… …

基督教常說苦難是祝福的裝飾品,人走到盡頭才是生命的開端,才得以與神契合。那些如雲彩般的見證人,其勇氣和虔敬從來沒被泯滅,一直長存!

特殊的人為與自然相配合,包含了地質、文化、歷史、宗教、人文等多種元素,這裡展示的景物成為了土耳其的世界級文化遺產,也代表拜占庭藝術的稀世精華。正好提醒我們趁強健有力,多作有意義的事,就算他朝不再艷麗,殘缺的記憶仍可閃閃發光

古羅密山谷的地理環境奇特,經過十多世紀的風化和天然侵蝕,平地上有著許多形狀古怪的小山峰拔地而起,有的成了圓錐形,有的成了圓柱形和蘑菇形,有的在上罩著圓錐形石塊,像是頭上帶了頂帽子,形成了一大叢筍狀和煙囪狀的「奇石區」,環繞古老的村莊和一系列山脈。使我想到特立獨行的人,他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既不隨波逐流,也不故步自封。經歷多年風吹雨雪後,仍能傲然屹立,以清者自清的心態,敞開一片奇趣新天地。

倚坐於露天茶座,享受當地著名的蘋果茶,耳根清靜,村莊的靜,果園的靜,除了摩托車偶爾「噠噠」地駛過,遠處傳來零星的蟬聲,一切都是那麼簡單,時間都靜止不動了。

茶杯上白煙裊裊上昇,我的思想開始飄揚起來,遠方的朋友現在如何?可有機會來此與我作伴?

夏天的古羅密是遊客的至寶,我成了兒童畫中人,畫紙上半是藍色,下半是綠色。坐在山坡上,吃著摘了滿懷的蕃茄、青茄子和蘋果,俯視整個小鎮,陽光耀目溫暖,清風送爽,一切都是那麼惬意舒適,令人渾然忘卻所有凡塵俗事,當下恍惚,我大抵被送到另一個平行宇宙,跟另一個的交換了身份吧?!

回顧一生,生命中總會遇到很多倒楣狼狽的事、糟糕卑賤的人,這些人和事令我們心力交瘁,甚至連發惡夢。此時此地,我竟然體會到把一切拋諸腦後,轉念不求不理不問的智慧,真的沒必要讓這些污垢留下,沾染我們的喜樂人生!

天空是純粹的藍、廣闊的、毫不造作,令人著迷。

地面是純粹的綠,連綿的、一覽無遺,仿如仙境。

古羅密與天然博物館的相似之處,在於隔離。前者無心,後者故意為之。居於此地,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何況外頭的世界運轉得如斯猛烈,按捺得住寂寞是一種修為。

茶座由一名年輕小伙子打理,困在這滿目盎然,他早已不耐煩,無聊得拿起麵包刀來驅趕蟄伏在欄杆的蒼蠅。

旅館東主是另一例,四十多歲,孑然一身,獨守旅館,又不懂英語,跟我溝通時每每要靠其他遊客幫手翻譯。他像童話中寂寞的巨人,每天都盼望小孩子來他的花園玩。估計冬天冰封古羅密,沒有遊客,日子將會更加難過。

有一晚氣溫驟降,我瑟縮著梳洗完,他突然拉我一把,我像隻小雞般被攥至廚房外,聽他嘰哩咕嚕地説了一大堆,我搖頭表示不明白。他急了,抓來一對德國情侶來幫忙翻譯,原來見我怕冷,他想請我喝酒驅寒。

酒是透明的,像水,喝下感到一陣青檸檬的芳香。

他更從廚房提了一束紫葡萄來,指手劃腳的解釋酒是由此品種的葡萄提煉出來,叫我取回房吃,紫葡萄的味道帶酸,但他的心意令人心甜。

旅館有一本厚厚的紀念冊,邀請投宿的旅客留言,我是第二位到訪的亞洲人。想了片刻,我寫下:「古羅密是土耳其最美麗的地方。亅期望下次有機會重遊,古羅密仍能保留那份純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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