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家人同学眼中的 --北航空难纵火者张丕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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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画报记者、特约记者前后三次独家采访大连“5·7”空难纵火者张丕林家人及同事、同学
●张丕林的亲属首次向媒体讲述他们心目中的张丕林
12月7日,官方通讯社发布一则简短的消息:国务院“5·7”空难处理领导小组证实,通过调查,并经周密核实,认定“5·7”空难是一起由于乘客张丕林纵火造成的破坏事件。对于这起造成112人死亡、其原因一直众说纷纭、受到海内外高度关注的空难事件,这样一则简短的消息引起强烈反响,数百篇各类文章在网络等媒体流传,大家都希望知道更多的事实真相。为此,外滩画报派出记者、特约记者尽最大努力对张丕林其人进行了调查,将所得真相全部公之于众,并将对其余真相进行进一步调查。
亲人眼中的张丕林
第一次找到张丕林的家
春海派出所民警说:“我们肯定不能告诉你任何情况,你可以通过别的渠道打听。打听到了,是你的本事;打听不到,我们也没办法。”张家在一栋高层独体建筑中,内部装修豪华。
北航“5·7”空难发生后,空难原因一直是公众的关注焦点。至5月17日,两个黑匣子(飞行记录器和机舱语音记录器)在大连失事海域找到,被送到北京由专家研究、破解,但此后再也没有下文。到了5月下旬,网络上开始有“5·7”空难系人为破坏的传言,还有人透露“内部消息”:就是买了7份保险的大连乘客张丕林干的!
“内部消息”排列出的“疑点”是:买了七份保险,而且分作两次购买;他坐在最后一排,靠近起火点;在首都机场登机时没有通过安检,由朋友送上飞机,最后一位登机;“负债累累!”此人上飞机前用手机发过短信息,有“请注意我周围所发生的一切”这样的语句;公安部门事发之前多次接到过情报称,“近日,‘4·15’空难将在中国重演”……这种捕风捉影式的传闻流传速度极快,却又无从确证。5月27日,记者与大连的同行取得联系,他们提供的情况是:此事早已成为大连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小道消息满天飞。
5月29日,记者赶往大连调查。能够通过公开渠道得到的张丕林的个人材料非常有限。“5.7”空难处理小组提供的遇难者名单上,没有列出他的家庭住址,只是沈阳晚报刊发的一条消息上透露,张丕林住在“寺儿沟一带”,是一家装饰公司的老板。
寺儿沟位于大连中山区东部,此处设有春河、春海两个派出所,居住人口不详,但有六个街道居委会。
5月30日上午,记者来到春河派出所,要求查询张丕林的住址,但工作人员不在,无法查询。下午,在春海派出所,听完记者的要求,一位中年干警神色紧张,连声追问记者的意图并说此事要向上级请示。交涉完毕之后,他说:“我们肯定不能告诉你任何情况,你可以通过别的渠道打听。打听到了,是你的本事;打听不到,我们也没办法。”
5月31日,春河派出所在查询之后说,此人户口不在寺儿沟,可能也不在中山区,所以无可奉告。此时,记者已经先后走访了四个街道居委会,一无所获。
当天下午,出现转机。在中国人寿保险公司大连分公司,一位工作人员透露了以下情况:根据正常的保险消费心理分析,张分两次购买航空意外险难以理解,不合常规;除他一人之外,另外43名购买航空意外险的乘客都已领到赔付款;张丕林生前在大连平安保险公司购买了商业险,出事后,平安公司已经赔付;此外,张的公司名称是斑马装饰公司。
6月1日上午,记者赶到位于海边的大连市自然博物馆,见到一位与张家亲属同事的工作人员。在反复说明来意后,知情人拒绝透露任何情况。
在大连平安保险公司销售部,一位负责人没有回答记者的问题,礼貌而坚决地把记者送出门外。
下午,花费了两个多小时,记者在寺儿沟东侧的一个新开发的住宅小区华乐花园内找到了张丕林的斑马装饰公司。公司租用一栋四层小楼的一、二层,位于小区入口处,紧靠马路。遗憾的是,已经人去楼空,只有外墙上还留有公司的名称。小区保安介绍,这确实是张丕林的公司,但因为地方偏僻,春节后就已经离开,搬进了市中心的珠江国际大厦。
珠江国际大厦是当地较为高档的写字楼,它的一楼大厅楼层示意图上确实写着“16F大连斑马装饰公司”。但6月2日,记者找到这里时,公司租用的近一百平方米的两大间办公室也是空空荡荡,片纸不剩。大厦物业介绍,本来租用协约签至明年8月,但空难后,人全走了。
仅有的一点线索又断了,记者想起在华乐小区斑马装饰公司的大门上,有一个房屋出租电话,便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她说,那是她的老板的房子,张丕林还欠老板几千块钱的房租,老板已经不打算要了。问起张的住址,女孩迟疑了半天说,“好像住在××公寓。你千万别说是我说出来的”。
××公寓位于横穿寺儿沟的鲁迅路边上,与华乐花园距离颇近,是一幢高层独体建筑。在颇费一番周折之后,一位清洁工说出了实情:张家住在某单元××号。
至此,记者终于找到了被裹挟在种种传闻中间的张丕林的家庭住址,但最终还是白费功夫,因为在一天的早中晚,不管记者如何敲门,始终是房门紧闭,无人应答。
当后来记者第二次到大连见到张丕林的家人时,才知道此时他们正在接受有关方面的调查询问,一直借住在张家的岳父岳母也时而被带出去配合调查。
亲人首次讲述张丕林
妻子:5月7日那天我确实不知道他为什么去北京。他是那种比较顾家的男人,并且疼爱儿子。
兄弟:2002年4月,张丕林开车先后出了三次车祸,每次都“吓得够呛”。
岳父:女儿和女婿之间,占主导地位的是“和睦”。
一个月后,一直没有领到北航理赔款和140万元航意险的张丕林的家人与记者取得了联系。7月3日,记者第二次赶到大连,下午,见到了张丕林的妻子徐晶(化名)以及张丕林的哥哥、弟弟,4日上午,在××公寓×单元×××号,见到了张丕林的岳父岳母,了解到了张的个人和家庭具体情况。
张丕林1983年从大连考入南京大学物理系半导体专业,1987年本科毕业又考取本校物理系光学专业研究生;其爱人徐晶是江苏连云港人,祖籍江苏江阴,1985年开始就读于南京大学哲学系,比张丕林晚了两年。二人在学校确定恋爱关系后,1989年徐晶毕业先来到大连,在大连对外供应总公司(1993年更名为大连友谊集团),1990年,张丕林取得硕士学位后,在大连市公安局户籍处工作。一年后,因分不到住房,张离开了公安局,此后在大连一家较有名气的电脑公司工作过。1993年,张丕林和徐晶结婚,1995年,儿子出生。1994年,张丕林找到了新单位辽宁省外贸公司,在这里,据徐晶介绍,他从事过行政管理,也做过外贸业务,分到了一套房子,一直干到2001年8月辞职下海,自己开公司。徐晶说,去年5月,他们家在××公寓买了房(户主是徐晶),张丕林自己动手搞装修,结果他发现干这行挺赚钱,就自己开了这间斑马装饰公司。公司的注册资金30万,主要业务是家庭装修,员工有十多人。
7月3日,张丕林的哥哥说,现在外面的小道消息有十几种版本,什么炒股票赔了几百万,做买卖赔了几百万,欠别人巨额债务,得了绝症等等,我们都听说了,压力非常大。
他说,斑马装饰公司业务虽然不是很多,但局面已经打开,五一节期间正在施工的工地就有十处。弟弟家现在有三笔欠款:一是公司里3.3万元的装修材料款,这属于正常欠款;二是去年买了辆东南富丽卡豪华商旅车,贷款买的,每月还贷5000元,还有一年半就还完了;第三笔就是××公寓的房子,也是贷款买的,总价五十万元,亲戚支持一部分,剩下的也不多了,两个人的收入都不低,完全有能力分期付清。
徐晶说,她的第一个单位已经上市,她还持有一些原始股份,很值钱。她后来又在大连平安保险公司工作,现在某某证券公司工作,都在管理层,在当地属于高收入阶层,家中的经济条件应当是中等偏上。他们在××公寓商品房的豪华装修证明了这一点。
按照张的家人介绍,张丕林的保险意识比较强。徐晶说,因为她在保险公司工作过,所以丈夫对保险方面的知识了解得也比较多。从1997年开始,家里买了些医疗、疾病和养老类的商业险种,记者见到的几份是:张徐夫妇的康乐险、张的意外伤害险和少儿平安险。
张的哥哥说,去年7月张丕林买车时,保单上的所有险种他全买了,每年的保险金合计7851.22元。今年4月前后,张丕林开车先后出了三次车祸,每次都“吓得够戗”。
据徐晶介绍,张丕林是那种比较顾家的男人,并且疼爱儿子。家庭内部的分工是她做家务,张丕林带孩子,“只要有时间,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带孩子出去玩。”在她家养老的父亲告诉记者,女儿和女婿之间,占主导地位的是“和睦”。
徐晶说,他们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彼此出差,如果时间较长,会事先说一声,两三天的就在外地打个电话回来解释一下。5月7日那天她确实不知丈夫为何去北京。当天早上丈夫上班时毫无异样,下午五点多打来一个电话,说在北京了,她问了到北京干吗,张丕林说回来再说吧,没什么事。晚上临睡前,她又收到丈夫发的短信,告诉她航班号,她还以为是第二天的航班,没回电话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到单位后才知道出事,丈夫乘的飞机已经坠毁在大海里。
自5月17日开始,张丕林的家人亲友多次接受有关方面的调查,徐晶已经接受了四次询问,但调查结果至今仍是未知数。他们焦急的是一方面调查没有结果,一方面北航的理赔款、七份保单的保险赔偿金一分未付,同时社会传言太多,家中的老人、孩子承受着很大的精神压力,而空难善后小组已经撤销,他们无处找人协调、处理有关事宜。
还有一个细节是,张丕林的遗体现在仍未火化,公安部门也没有开具死亡证明。他的哥哥说,他们曾向有关方面作过保证,可以提取遗体上的任何部位化验,让张家能把弟弟的后事办了,但迟迟没有答复。
张家目前层层向上反映的要求是,把事故调查和保险理赔分开,边调查边理赔,大连市政府的有关负责人也过问了,但没有结果。
7月8日,负责理赔此次空难航意险的北京保险行业协会航意险共保管理部给张家发去传真:根据国务院“5·7”空难处理领导小组的要求和“航空旅客人身意外伤害保险条款”有关“保险责任”及“责任免除”的约定,鉴于有关部门通知我协会,目前对“空难”事故原因及相关人的调查尚未结束,需在查清事实和认定责任后按有关规定办理。
7月15日,北京航意险共保管理部一位姓王的先生在电话中告诉记者:针对张丕林的保险赔付,他们是按国务院空难处理领导小组下发给他们的正式文件办理的。
记者再次接触张丕林亲人
徐小姐说张丕林“是一个比较独特的人,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用东北话来说‘很仗义’。因为他不是一个惟命是从的人,所以外人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并不是那种所有人都说好或者所有人都说不好的人”。徐小姐自称是“徐晶很亲的亲戚”,记者调查证实,她其实就是徐晶。徐晶是张丕林的妻子。
12月8日下午1510,在飞往大连的飞机即将起飞前,记者按照从朋友那里得到的张丕林妻子徐晶(化名)的手机号码,第一次与张丕林的家人取得联系。
手机响了很久才接通,对方是一个年轻女性,口音中稍稍带着一点东北味儿。得知记者来意后,她告诉记者自己不是徐晶,只是徐晶的手机目前由她来代为保管。
记者提出采访的要求,对方说“徐晶最近比较忙,没有空接受采访。而且在这个时候徐晶也不太方便出来说话。”
在记者的游说下,她答应可以帮忙问问徐晶是否愿意接受采访。而至于她自己的身份,她坚决不肯透露,只是自称是“徐晶很亲的亲戚”,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才告诉记者自己姓徐。记者推断她是徐晶的姐姐或者妹妹,她勉强承认。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掠过平静的渤海湾。宝蓝色的海面上零星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和油船,北面岸上石油工厂的烟囱正一口口喷着浓烟。7个月前,就是在这个位置,北航的麦道82飞机尾部起火,带着112条生命坠入海中。
18:30,飞机刚刚着陆在大连周水子机场,记者就拨通了徐小姐的电话。徐小姐说,暂时还没有联系到徐晶,可能徐晶不在家。她让记者等她联系上徐晶之后,再电话通知。
20:00,记者试图通过电话联系徐小姐,但是她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22:11,记者终于接到了徐小姐的电话。徐小姐说,徐晶不愿接受采访,因为“这件事情毕竟关系到一百多条人命,这个后果不是任何个人可以承担的”。她希望记者不要采访徐晶,以免给徐晶带来更多的麻烦。
记者一再要求采访,终于,徐小姐答应代表徐晶回答记者想要了解的问题。然而对于记者提出的面谈要求,她坚决拒绝:“电话里谈谈就可以了,无论是徐晶还是我都不会接受面谈的。”
在电话里徐小姐向记者透露,在这次空难中,徐晶一家和别的遇难者家属一样,都是在5月7日晚上20:00得到大连市政府通知飞机失事的消息的。
徐小姐介绍说,由于事发后的半年时间里都没有定论,社会上关于张丕林是纵火者的种种传闻让徐晶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她也曾向上至国务院下到大连市政府提出过了解进一步调查结果的请求,但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对于这一点,她说徐晶也“不再抱有太大的幻想了,只有让历史澄清一切。”
对于张丕林,徐小姐说他“是一个比较独特的人,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用东北话来说‘很仗义’。因为他不是一个惟命是从的人,所以外人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并不是那种所有人都说好或者所有人都说不好的人。”
记者向徐小姐提到关于张丕林曾经在大连市第一人民医院检查出肝癌晚期的说法,徐小姐很不屑一顾。她说:“这是很荒唐的说法,还有人说他得的是肺癌呢。而且大连市现在根本没有第一人民医院。”
对于张丕林公司的经营情况,徐小姐介绍说,张丕林开装饰公司还不到一年时间,公司还处于发展阶段,并没有多少营利,但也没有外界传闻的40万甚至80万那么多的债务。徐小姐说,在张丕林去世时欠装饰公司员工一个月工资没有发,还有一个装饰材料供货商的一笔货款没有付,两笔钱加起来总共不过三万多块。
在30多分钟的电话交谈和说服后,徐小姐终于答应再去“问一下徐晶是否愿意接受记者当面采访”,并答应会在半个小时内给记者答复。
但是记者从22:40一直等到23:50也没有接到徐小姐的电话,拨打她的手机先是被掐断,再打只听到“对方正在通话”的语音提示,24:00打过去语音提示说“对方已关机。”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8:00徐小姐才打来电话,说徐晶不想再说什么,让记者不要再问。她说她本人也不会再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
12月6日晚上,“5.7”空难处理领导小组将调查结果通知到徐晶,12月7日,新华社播发“5.7”空难原因消息,同日,张丕林遗体被安葬,徐晶全家住进了当地一家旅馆。
12月9日白天,记者找到了徐晶位于大连市寺儿沟附近的家。
徐晶住的公寓是那一片住宅区里最显眼的一幢,公寓里的每套房子都是跃层结构,就是说每套房子都由楼上楼下两层构成。
和徐晶家同一个楼层的人家门前都已经早早地挂起了大红“福”字,只有徐晶家门上空空荡荡。
记者在一天时间里三次来到徐晶家的门前,每次都是大门紧闭,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回应。隔壁的邻居说,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们家里有人出入了。
12月9日晚,根据徐小姐拨打记者手机的固定电话,记者找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三星级酒店。在打出这个电话的标准间里,记者见到了两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这就是徐晶的父母和儿子。
这时徐晶并不在酒店,徐晶的父亲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徐晶母亲正在帮小外孙洗漱。
听说记者的来意,徐母稍稍有些紧张,告诉记者徐晶可能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够回来。
在征得老人的同意后,记者进入房间,等候徐晶。徐父立刻从床上起身,很客气地和记者握手、寒暄。徐晶的母亲打通了徐晶的电话,小声地和徐晶说了几句话后告诉记者,“徐晶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住在她的一个朋友家。”
记者想和徐晶的父亲谈谈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老人立刻使了个眼色打住了记者的话,悄声告诉记者:“不要在孩子面前说,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小家伙从床上爬了过来,伸出瘦瘦的脑袋想听我们的谈话,立刻被他的外婆抱到了一边。
徐母说,徐晶现在的情绪很差,不想和记者见面。她反复强调,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在记者的说服下,徐父同意和记者到楼下去谈一谈,尽管徐母一再反对。谈话不久徐母就从楼上下来,催促徐父赶紧回房间吃药,并小声叮嘱“徐晶什么也不让说”。
徐晶的父母2001年8月来到大连,给他们带孩子,也乘着身体硬朗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徐父自称和张丕林接触的时间不多,也不愿意对这个人的性格或是为人处世做任何评价,因为他“无法将这些生活上的细节联系到后来的事上。”
徐父说,张丕林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也就是工作回来累了喜欢喝点小酒。可喝得并不算多,每次顶多一两瓶啤酒而已。有时他也会和张一起喝喝酒。
但是徐父不赞同张是肝癌晚期的说法。他说张在1987年,也就是还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的确得过肝炎,但后来就好了,并且再也没有犯过。
据徐父透露,张自己开公司之后,除了他自己之外家里任何人都不涉足公司的业务,就是徐晶对公司的业务也不了解。
去年徐父到大连来之后,曾经向张提出过帮他在公司做点事情,但被张“婉拒”了,因为张不想把公司办成传统的家族式企业,他希望建立现代企业模式。这之后徐父再没向张提出过工作的事。
徐父认为,张是个“很精”的人。很多事情他只要看一遍,很快就能学会。比如他是学理科的,但画起工科的图纸也像模像样的。
12月6日晚上,5.7空难处理领导小组将调查结果通知到徐晶家。徐父说,他们得到的调查结果和新华社公布的内容并无差别,“政府在通知这件事的时候做了细致的思想工作”。
徐晶母亲说,听到这个结果真的像做噩梦一样,但政府既然做了这样的定论肯定是经过慎重调查的,他们相信政府。尽管他们“并不能把自己的女婿和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联系起来”。
12月7日,张丕林的遗体被安葬。同一天,徐晶一家四口住进了这家三星级宾馆。徐晶母亲说:“因为害怕死难者家属得到公布的消息后会有报复行动,也不想给周围的邻里带来麻烦,毕竟是100多条人命的事。”
徐晶8岁的儿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家里人一直告诉他“爸爸到很远的地方做生意去了。”他们也知道这种谎言不能说一辈子的,现在孩子已经有一点点察觉了。徐父说,“那就等到孩子再大一点吧,10岁以后再告诉他真相,也徐会好一点。”至于孩子今后如何面对这个事实以及由此产生的心理压力,这些问题他们目前还没有办法预料。
徐母说,现在的房子肯定不能住下去了,他们在考虑换一套房子,甚至考虑离开这个城市,到别的地方去继续生活。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工作问题,然后才是安全问题。”徐父告诉记者,事情发生之后徐晶工作的证券公司对徐晶非常照顾,但由于种种原因,徐晶最近已经没有上班了。
从徐晶的家人那里记者还获知,徐晶是独生女。
12月10日中午,记者再次拨打“徐小姐”的手机,她终于承认自己就是徐晶。
徐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似乎情绪低落。对于记者的所有提问她一律不愿回答,她说“现在我不想也不能说任何东西”。她还透露,最近可能会“离开大连,到江浙一带去冷静一段时间,等回来之后或许可以谈一谈,但现在什么也不会说。”
医生眼中的张丕林
网上的一份《检查报告》中提到“经大连第一人民医院证实,2002年初,张丕林身患肝癌,晚期。”
为了了解张丕林是否患有晚期肝癌,记者赶到了大连市中心医院。在有关部门的协助下,首先查阅了从2002年1月到4月住院部所有患者的登记名单,并没有发现张丕林的名字。
为了严密起见,我们又分别向普外一科、普外二科、肿瘤科和消化内科提出了查找1月到4月患者名单的请求。不久,结果先后反馈回来:都没有查到张丕林这个人。
院方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说,如果张丕林用真名来医院住过院,不可能查不到他的记录。而据她所知,院方并没有做出过“张丕林曾患有晚期肝癌的证实”,至少她是不知道的。按照她的说法,“如果院方真的提供过这种证明,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医院的工作人员不可能没有听说过的。”
而“大连市第一人民医院”这个名字还是70年代时候的提法,现在早就改成“大连市中心医院”了。
同事眼中的张丕林
张丕林的同事告诉记者,张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点的,就是这个人挺聪明,别的没什么。
张丕林1990年硕士毕业后回到大连,在大连市公安局户籍处工作,做的是技术工作。
记者联系到户籍处的刘德肇副处长,希望了解张在户籍处工作的情况。但刘德肇称户籍处的工作人员流动性大,1990年在户籍处工作的人现在都已经找不到了,他本人也是两、三年前才调到户籍处的,很多人比他来的还要晚。
1994年,张丕林从公安局户籍处辞职后,来到了辽宁纺织品进出口公司。
开始张丕林被安排到总经理办公室,负责一些日常行政工作。一位和他共事过两年的女同事现在回忆起张丕林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另一位女同事补充说,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点的,就是这个人挺聪明,别的没什么。
办公室的同事说,他们和张丕林的接触只限于工作上,这个人挺和气,也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大家平时嘻嘻哈哈挺好的。工作之外和他就没有什么接触了,一个女同事的家和张丕林住的××公寓不远,但从来没有走动过。
张丕林在总经理办公室大约工作了两年时间,用同事的话来说后来“做到了一点小官,就是管一点事情,但是还没有正式任命。”不久张丕林就被调到了日韩一科,做起了销售业务。据张的同事回忆,大约在1999年,因为经营状况不佳,日韩一科被解散,张丕林觉得没有什么发展,就离开了纺织品进出口公司。
关于离开纺织品进出口公司之后的去向,有一种说法是,张丕林在大连市一家规模不小的装饰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
记者打电话到该装饰公司询问,一位工作人员帮助记者询问了几位工作时间较长的同事,都说没有什么印像。
2001年8月,张丕林和妻子徐晶共同注册了一家装饰公司。在大连市工商局的企业注册名单中,记者查到了张丕林的名字和他的“斑马装饰公司”,注册资金30万,其中20万以张丕林的名义投入,10万以徐晶的名义投入。经营项目为“室内装饰、设计施工”。
据工作人员介绍,到目前为止,斑马装饰公司还没有注销。这家公司2001年还通过了企业年检,“这至少说明在表面上它的经营是比较规范的。”至于公司的详细经营状况,该部门也没有详细的记录。
同学眼中的张丕林
当时张丕林有了妻子,有了儿子,后来又有了房子、有了汽车,一切应当是非常顺利的。“实在想不通,张丕林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我们这些同学都不敢相信。”
国务院“5·7”空难处理领导小组经调查证实,认定这起造成112人死亡的空难原因是乘客纵火,而纵火者就是遇难人之一——购买7份航空意外险的乘客张丕林。
在同学眼中,张丕林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年的天之骄子
南京大学档案馆资料显示:张丕林,男,汉族,1965年8月出生于山东省荣城县宁津公社,1983年9月到1987年7月就读于南京大学物理系半导体专业,学号834138,档案号18065。
南京大学物理系有关人士告诉记者,张丕林1987年本科毕业以后,又考取了南京大学物理系光学专业研究生。1990年,张丕林研究生毕业并获得硕士学位,他的学位论文是《相干光学反馈系统的研究》,指导老师是缪源。
这位人士还说,1980年代,由于研究生招生人数很少,而南京大学物理系又是全国重点系科,张丕林能够考取研究生十分不易。进而又聪明的学生。
12月10日,记者去南京大学档案馆进一步查阅张丕林的学籍档案,工作人员对“张丕林”这个名字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告诉记者,所有往届学生只能查阅成绩资料,而涉及学生隐私的内容则不能提供。在记者交了40元的查阅费用之后,工作人员立即去给记者分别调阅张丕林本科、研究生期间的学习成绩档案。但是,不久另一位工作人员找到记者,说有关方面已经打了招呼,张丕林的档案不能查。
无奈之下,记者只好转而采访张丕林的大学同学,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张丕林的一些情况。
记者首先联络的是目前在南京大学物理系的顾老师。顾老师得知记者的来意后,马上表示,不能接受采访,也不愿意和记者谈张丕林的情况,并希望“有问题要采访请去找系里”。
记者随后找到了张丕林的另一位大学同学,现在上海某软件公司任职的刘先生。
在大学的时候,刘先生和张丕林并不住同一个宿舍,而且自从本科毕业以后,和张丕林就没有过联系。但是,刘先生仍然对张丕林有较深的印象。
刘先生给记者提供了南京当天的一份报纸,上面有一篇采访张丕林大学同学的文章,这篇文章眼下已经在互联网上广为流传。
刘先生对这篇文章中的一些说法并不认同。他说:我看到报纸以后给很多同学打过电话,他们都说没有接受过记者的采访。
由于张丕林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十分敏感的人物,刘先生也不太敢和记者多谈关于张丕林的话题。他简单地给记者介绍了一些张丕林的情况。他说:“张丕林家在大连。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他家里不错,他父亲当官,但是家庭情况怎么好法、父亲做多大官,我们并不清楚。”
在刘先生印象中,张丕林是个性格开朗、风趣幽默的人,他说:“我们那时给他起的外号就叫‘pig张’。”
有报道说,张丕林“会照相,而且会利用照相赚钱”。对此,刘先生予以否认。他说:“我们那个时代,有谁敢在学校里那样赚钱,不给看成投机倒把才怪,说他用照相赚钱是不大可能的。”
女同学称他“大连张郎”
印象中,张丕林到我们宿舍来约会女友时总是一路抱着膀子一路摇晃着,还一脸灿烂地笑。
从南京大学硕士毕业以后,张丕林就来到大连市公安局从事技术工作,两年以后又转到了辽宁省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工作,这个公司在大连,张丕林在公司里曾经担任过办公室主任或总经理助理之类的官。张丕林的上述经历得到了刘先生的证实。
按说,到这个时候,张丕林已经到了一个很好的单位,并且有一定的职位,他的事业发展是令人羡慕的。刘先生向记者证实,当时张丕林有了妻子,有了儿子,后来又有了房子、有了汽车,一切应当是非常顺利的。“实在想不通,张丕林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我们这些同学都不敢相信。”
在搜狐网上chinaren网同学录中,张妻的同学兼室友刘女士承认:最近网上流传的一篇文章《妻贤子慧,事业蓬勃——我所认识的张丕林》,正是她的手笔。这篇文章中对张丕林这个人有如下描述:
“说起来,张丕林当年也应该是我们的同学,只不过不同系,也不同届。张丕林和我的这位室友都出生于海滨城市,一个是在大连,一个是在连云港。共同拥有的大海让这对妙龄男女走到了一起。也许是巧合吧,我们宿舍好几位女生的男朋友都姓张,我们把他们统称为‘张郎’。张丕林是‘大连张郎’,我们还有‘无锡张郎’、‘镇江张郎’等。印象中,张丕林到我们宿舍来约会女友时总是一路抱着膀子一路摇晃着,还一脸灿烂地笑。张丕林和女友先后于1987年和1989年毕业于南京大学物理系和哲学系,后又先后进入大连的涉外公司工作。两人收入丰厚稳定,张丕林后来更自办公司,目前有房有车,公司运转亦已步入佳境。每有同学到大连探望,张丕林总会殷勤地驾驶自己的爱车带着大家到处兜风。”
无法理解他为什么纵火
“张丕林在校时有干大事的想法,同时他也有冒险精神,他长得虽然瘦高个,但是样子狠起来蛮怕人的。”
如今,张丕林纵火的动机,人们尚无法得知。
有记者采访了张丕林在南京工作的同学周先生(化名)。周先生说他曾先后在昆明、北京、大连等地见过张丕林,可以看出张丕林做生意的辛苦,“如果他是生意亏大了,倒有可能去冒险”。
而与张丕林一起读本科、读研究生的上海李先生(化名)则透露,“张丕林在校时有干大事的想法,同时他也有冒险精神,他长得虽然瘦高个,但是样子狠起来蛮怕人的。”
此外,网上还有消息称张丕林已经到了肝癌晚期。
为验证上述说法,记者采访了好几个张丕林的大学同学,由于某些原因,他们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也不愿意过多地提关于张丕林的事情,但是他们都对张丕林纵火烧飞机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出于种种原因,他们也不愿意对张丕林的动机作判断。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更多地选择沉默。
无论是张丕林的同学,还是张丕林妻子的同学,现在更关心的是活着的人,正如他们中的一员所说的:张丕林的妻子——我们美丽而善良的同学,是我们这个年龄段中少有的独生女儿。她没有兄弟姐妹。如果你们不能提供帮助,至少,你们不要伤害她。
他们的爱情是动人的
他是一个非常爱说话、爱玩、很聪明的人。他得乙型肝炎的时候,只有徐晶敢与他接触。
12月11日早晨,记者采访了张丕林另外一位姓章的同学,他告诉记者:“我和张丕林是大学本科、研究生同学,我对他非常了解,他是一个非常爱说话、爱玩、很聪明的人。读书根本不用功的。他家境非常好,是我们班上少有的几位不依靠奖学金的同学。他瘦高瘦高的,身高至少在1.78米以上,脸白白的,眼睛小小的,是典型的大连人的脸。可能是见多识广的原因吧,他显得比较油,所以我们送他一个绰号‘pig张’,他那时最大的特长,就是拍照片,我还和他一起做过生意呢,两个人在校园里拍反转片的风景,制成明信片卖给学生,但几乎没赚钱。”针对空难处理领导小组公布的空难原因,张丕林的这位同学说:“我们确实不敢相信,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干,总不至于为了一百万连生命也不要了。当然,政府花了这么长时间调查,得出这个结论我们是相信的。这两天网上风传他得了肝癌,还是晚期,这等于就判了死刑。这使我想起,他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得的那场乙型肝炎,躺在学校的医院里足足躺了半年,与我们完全隔离,那时只有她的女朋友(徐晶)能与他接触,一起吃饭,非常细致地照顾他,可以说我们就是那个时候对徐晶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的爱情是非常动人的。”
编辑:陈旭东 来源:外滩画报 作者:李玉宵 戴敦峰 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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