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隨筆-孤獨的病死

一頭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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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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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老舊的眷村,蓋在一個山坡地上。要進大哥家,得先爬一個小坡,摩托車停在外面後,你要走一段路。那段路在房子與房子之間,只能一個人通過,走的過程中你會經過兩間破房子,每次我都害怕流浪狗在那築巢,或者看到老鼠正在飲食。終於抵達大門後,要下兩個高度的階梯才可以敲到門。

無人接聽,無人回復。想起109年死在自己房子好幾天沒辦發現的大哥,我耐著性子持續尋找所有聯繫的可能。

用盡辦法,我決定找同事走一趟服務對象家。

那是一個老舊的眷村,蓋在一個山坡地上。要進大哥家,得先爬一個小坡,摩托車停在外面後,你要走一段路。那段路在房子與房子之間,只能一個人通過,走的過程中你會經過兩間破房子,每次我都害怕流浪狗在那築巢,或者看到老鼠正在飲食。終於抵達大門後,要下兩個高度的階梯才可以敲到門。

我既希望他開門,也不希望他開門。要進去那麼烏黑的房子,我覺得很沒有安全感。但是我敲門時,我希望他可以回應我,我希望他活得好好的。

這次,他有來開門。但是開門似乎花盡他的力氣,所以打開門的剎那他也踉蹌的向後仰,直至碰到他的桌子。碰撞桌子成為另一個力道,阻止他的跌倒。

屋子裡的走道上,有一個不知道破掉多久的碗,裡面還裝有一坨食物。桌上有一杯正在被小果蠅爭相飲用的牛奶。地上有滑脫的鼻胃管。桌上有幾罐已經喝完的牛奶鐵罐。屋子有點亂,也還沒有太亂。

/我帶你去醫院好嗎?/

大哥他堅持要喝完牛奶,但是他沒辦法用嘴巴喝,所以他撿起地上的鼻胃管,顫抖地要把管子從他的鼻子放進去他的胃裡。

/去醫院再喝好嗎?/

腫瘤、氣切孔都讓他無法給我更多回應。他比了比牛奶,再比了比牛奶。直到119人員來到了門口,無法等待他把鼻胃管放置好,大哥被送往了醫院。

去到醫院的路程,我聯繫的醫院的個管師,確認了主治醫生讓服務對象的住院意願。討論的來來去去,來來去去,最後服務對象還是出院了。

再次回到那個要先上坡在下坡,進房子要走兩個階梯的黑暗小屋。我又要重複的聯繫不上,然後家訪,接著打119送醫院。(已經兩次了)

大哥被疾病折磨到駝著背,我總是看著他的頭頂或後腦杓。看著他自己操作著牛奶,鼻胃管,藥物,手機。他一個人靜靜地面對著他的疾病,慢慢地被疾病吃掉,他少之又少的提過他的孩子,少之又少的說過這個世界。在他的小黑屋裡,總是有政客在說政治,描繪台灣的願景,他關心這個台灣的願景,即便在台灣大大小小的單位都沒有他一席之位。

結束服務當天晚上我失眠,我想著那個破掉的碗,想著他回到他的小黑屋後,我要怎麼服務?我要怎麼讓他接電話,讓他開門,又或者,在他即將要死掉的那一刻,我可以知道!不要讓他一個人冰冷的坐/躺在那個小黑屋一天又一天......

CC BY-NC-ND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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