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偷書賊

觀看《偷書賊》的體驗則近乎純粹,電影先於一切文字和話語來到我的面前。
二戰,德國,書。 這三個元素並置一處,已經足夠概括,或者說,足夠讓人想像出這部影片的大致基調。 “德國”提示著故事的發生地點並暗示影片自我反思的意味;“書”可同時象徵自由被禁錮和被解放的一體兩面;“二戰”則直截了當地指向死亡,任何一個人的死亡。
關鍵在於,這三個意象已經清晰到缺少空間的地步,尤其是“二戰”及其指向的“死亡”。 觀眾甚至可以預期到會有或撕心裂肺或平靜無言的生離死別——剩下的只是或早或晚的時間問題。 某種程度上我討厭這樣的預期,所以我不會主動看二戰反思片。 “偶遇”《偷書賊》後我在思考:這樣潛在的預期是否限制了二戰反思片?我明白也許每部影片反思的途徑和過程有所不同,但電影製作人如何能跳出這種固定的預期——或者說,如何讓觀眾在死亡所帶來的情感震撼之外,體會到電影傳達出的更深刻更穩固的思考?

我不認為《偷書賊》在這一點上做得足夠好,但我還是願意講講《偷書賊》以及它所指向的死亡。
不論是「死神」的旁白,自死亡起由死亡終的故事,還是「天堂鎮」的命名,《偷書賊》都毫不掩飾如背景音樂般瀰漫的死亡氣味。 死神的第一個吻落在Nelisse年僅6歲的弟弟身上。 觀眾不經意順著Nelisse的眼光,看到男孩蒼白無一點血色的臉和死滯的眼球,鼻子流出來的鮮血紅得驚心,還來不及反應,尖嘯到驚悚的火車汽笛已經為這個年幼的生命劃下極深的句點。 這是一個無名無姓且突兀到快刺破影片的死亡,電影卻沒預留太多時間給觀眾回味——觀眾甚至很快就被養父Geoffrey接Nelisse下車時的那句“Your Majesty”給逗笑了。
這就是這部電影的基調:以一種輕快的喜劇手法模糊了眼前的日常生活和戰爭時代的宏大背景。 觀眾會在聽到Nelisse吃力地念出《掘墓人工作手冊》的書名時大笑,也會被德國宣戰後蒙太奇式插入的田徑比賽發令槍槍響驚嚇。 戰爭似乎還未闖入天堂鎮的生活,直到——父親們被突如其來的軍隊召集載走,空襲警報響時人們躲進燭影憧憧的防空洞不敢動彈分毫。 死亡由報紙上無害的鉛字具體成近在咫尺的軍用貨車、防空洞震落的灰塵和警員粗暴的敲門聲。
和這樣愈來愈緊繃的氛圍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天堂鎮最終的毀滅在“死神”絮絮喃喃的旁白中,顯得無比輕柔溫和,像是某種經過“緩衝”的死亡,不暴烈不面目猙獰不痛苦慘烈,只是近乎輕盈地在酣眠中死亡,第二日Nelisse聲嘶力竭的哭喊與之對比起來,都顯得太沉太重。 唯一的例外是Nico,死神開了個太殘忍的玩笑,讓我們以為長長的死亡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到頭來卻是讓這個深情的小男孩經受了一夜的苦痛折磨,最終死在他所愛的Nelisse懷中......
爾後是最後一個,戰爭中倖存的Nelisse活至高壽最終被死神接走。
正如開頭所述,我會嫌這樣的結尾(死亡,倖存,死亡)太理所當然太落入預期,以至於我可能會更喜歡影片戛然而止於那場“柔和”的死亡,結尾倉促得甚至有些削薄了影片反思的厚度。 更何況,我始終意難平沒有這句臺詞的出現: All humans die, but words stay forever.花費那樣多時間鋪墊Nelisse艱難學習閱讀與寫作,竟沒能換來結尾的呼應,著實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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