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第七十八章
秦弦微微挪动了下身体,东南北立即从折叠床上坐起来,蹲在她床边,撩起她额前的头发,抚摩着她的脸颊。秦弦微睁着眼睛看着东南北,许久才无力地说:“东,你爱我吗?”东南北用力地点头。
秦弦费力地笑了一下说:“以前我不敢问,因为你说了我也不信,但是今天不同,因为女儿在。”
东南北笑了下,凑过去吻秦弦的嘴唇,她扭头躲开了。
“嘴巴很苦,估计也很臭。”秦弦说。
“不嫌弃。”东南北面颊贴着秦弦的面颊轻轻蹭着说,“要喝水吗?”
“不,我就想看着你。”秦弦说,“你拿把椅子坐着,蹲着多累啊,我心疼。”
“我给你刷个牙吧?”东南北笑着说,“很爽的。”
“再忍一天吧,一点力气都没有。”秦弦说完望向蓝光箱,他们的女儿裸着身体静静地躺在箱子里接受蓝光照射祛除黄疸。
“女儿还好吗?”秦弦说。
“很好,我刚才还一直在看她,睡得很甜,呼吸很均匀。”东南北说,“感觉有点对不起她。你进产房之后,几次医生出来时我都问你的情况,医生说看来是要剖腹产了,我就反复跟医生明确,万一手术出现什么危急情况,一定要先保大人,感觉女儿还没出生就被爸爸准备放弃了。”
“她不会怪你的,你不会放弃她的。”秦弦说,“我就是怕不知道怎么照顾她,还有她的健康,酒精的影响,有没有先天性的疾病?”
“放心吧,医生说一切都正常,如果医生的话都不信,没问题也会怀疑出问题来。”东南北说,“你的伤口还疼吗?”
“好了点,不只是单纯的那种疼,还有种很难受的感觉,生不如死。”秦弦闭了下眼睛说,“你知道我夜里睡不着,又不敢动,也不想叫你,就是看着窗外想象着自己能跳下去就什么都解脱了。但是回过头来看着箱子里的女儿,还有那么温柔体贴、辛苦劳累的你,觉得不忍心丢下你们。”
东南北红着眼睛轻轻地抚摩着秦弦的脸,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
“想喝点汤吗?排骨玉米汤,换样了,还温着呢。”东南北说。
秦弦闭上眼睛,微微点点头。
东南北捧着汤碗拿着勺一口一口喂着秦弦,把她嘴边溢出的汤水用纸巾吸掉,吻她一下。喝完了一碗汤,秦弦稍稍侧了下身体,拉着东南北的手闭着眼睛休息。
“你长得真好看!”东南北凝视着秦弦的脸说,她微微笑了一下。
“你知道护士把女儿抱出来时给我吓一跳,怎么这么难看?”东南北说,“脸上都是褶,眼皮肿肿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上面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我问护士是不是抱错了?”
“不能笑,伤口疼的。”秦弦闭着眼睛皱着眉说。
“我记得最后一次B超检查时医生还说是男孩,怎么生出来的是女孩?”东南北说。
“这不正合你意吗?”秦弦说。
“我连名字都没想好。”东南北说。
“你知道是儿子,连名字都不愿想了。”秦弦说,“现在想好了吗?”
“你说就叫东南兮兮好不好?归去来兮的兮。”东南北说,“你以前喝多了就叫我东南西北,再叫的时候我和兮兮一起应你。”
“挺好的。为什么不要方向那个西呢?”秦弦说。
“没什么特别说法,不过山东老家习俗是门不能朝西,西侧墙上也不开窗。”东南北说,“要不叫东南弦弦?”
秦弦强忍住笑表情奇怪地说:“别逗我。就叫东南兮兮吧,不过要是再生一个,方向就不够用了。”
“我们只要一个女儿好吗?”东南北说,“我们全心全意地爱她。”
“嗯,我也不想再生了,太痛苦了。”秦弦说,“那就得严格避孕,但是我又不能上环,你肯戴套子吗?很不舒服是不是?”
“必须戴。”东南北说。
“我想看看她。”秦弦望着蓝光箱说。
东南北小心翼翼地把兮兮从箱子里抱出来,放在秦弦身边,兮兮还在酣睡着。
“不丑啊,而且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秦弦微笑着说,“不过肯定没有我长得好看,眉眼和鼻子像你,嘴巴像我。”
“我很希望她的眼睛像你,我是单眼皮,你的杏眼简直太完美了。”东南北说,“你的脸型和下巴也很好看。”
“女儿都像爸爸。”秦弦说,“她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你希望她从事什么工作?”
“等她长大后看她自己的意思吧。”东南北说,“我当然希望她学艺术、做艺术,但是做艺术家很苦啊,心理上、精神上、生活上都承受着常人不能承受的压力,看看咱俩就知道了,多苦啊。”
“她逃脱不了做艺术家的命运,基因、从小的生活环境、我们对她的熏陶都会让她热爱艺术。”秦弦说,“不从事艺术确实可惜了。”
“你睡一会儿吧。”东南北边说边把兮兮抱回了蓝光箱。
“东,我想和你说件事。”秦弦看着东南北的背影说,“我们能不能一辈子平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当然能。”东南北转过身笑着说。
“我是说……你能重新开始新生活吗?”秦弦说,“我感觉你有很深的过去,还有复杂的社会关系,我一时都无法了解。包括你和老董商议的事儿,我问过两次你都敷衍过去了,我就不想再问了。但我相信你的本性,我也相信你能对我和女儿好,就是希望别让自己纯净、善良的心蒙上灰尘,你自己也会很痛苦。”
东南北把兮兮放回蓝光箱,看了一会儿转回身,蹲在床边望着秦弦的眼睛说:“亲爱的,睡一觉再说吧,你现在身体弱,容易胡思乱想。”说完握着她的手吻了一下。
“你又在敷衍我。”秦弦说,脸上罩了层愁容。
东南北站起身为秦弦整理了枕头和被褥。
“你能答应我吗?”秦弦说,“我们不需要太多钱,我们有艺术、有女儿足够了。”
“若是有人欺负你们呢?”东南北说。
“还有法律啊。”秦弦说,“再说我们与人为善,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
东南北深深点了点头,眼睛里含着泪水。
随着轻微的开门声,秦弦的妈妈悄悄推门进来,东南北坐起来眯着眼睛说:“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秦弦的妈妈们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老人觉少,你先回去补一觉吧,今天还得上班。我煲了催奶的汤,小弦什么时候睡的?”
秦弦睁开眼睛说了声“妈”。
东南北离开医院,开着车在空旷的街道上走走停停,忽然发现自己到了秦弦公寓的楼下,笑了笑掉头开了出去。不知不觉开上了深南大道,一路向西,在深圳大学绕了一圈又开回了城区,停在章妤的工作室楼下。东南北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小心地倒车出去。在丽景花园自己的别墅大院外停了很久,看着玻璃窗上的歌词和雨滴潸然落泪。
汽车音响里传出罗大佑嘶哑的声音,东南北轻轻地跟着哼唱。回到宿舍楼下,望着已经大亮的天色中幽暗的窗子,东南北掉头又开上了主路。
东南北停在信号灯前,怔怔地看着面前经过的行人,忽然罗大佑的唱到:
你走过林立的高楼大厦 穿过那些拥挤的人
望着一个现代化的都市 泛起一片水银灯
突然想起了遥远的过去 未曾实现的梦
曾经一度人们告诉你 说你是未来的主人翁
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 每个人在痴痴地等
每个人的眼睛都望着那 象征命运的红绿灯
在红橙黄绿的世界里 你这未来的主人翁
在每一张陌生的脸孔里 寻找儿时的光荣
每一个今天来到世界的婴孩 张大了眼睛摸索着一个真心的关怀
每一个来到世界的生命在期待 因为我们改变的世界将是他们的未来
……
东南北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听到后面急促的喇叭声,看了眼前面的绿灯,轻轻踩了下油门向前驶去,罗大佑的歌声一直回荡着。
飘来飘去 就这么飘来飘去
飘来飘去 就这么飘来飘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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