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廚房

爸爸九十多歲，一直都堅持入廚。隨著年紀老邁，買菜之路愈來愈崎嶇遙遠。我對街市行情一直一竅不通，他感到提不起那些菜了，就叫我陪他去附近街市，一邊介紹一下哪檔賣什麼。

他抱怨自己眼睛已很模糊，看不到鍋中的菜的生熟程度，有時東西燒焦了，我也把那部位先除去才給他吃。

後來哥哥對我說，他在以前開雜貨舖時，也一直是伙頭大將軍，負責全間店舖的人伙食。

一天，爸爸對我說，之前陪我去街市，是為我壯膽。他再也無能力再煮飯了，要把任務交給我。

以前一直都沒有機會下廚，而且還要上班，下班後又怎來得及買菜煮飯呢？有一日我徬徨地在街市徘徊，見到居住同一大廈舊同學的媽媽，我跟她商量不如給些伙食費，請她每日煮多一些我帶回家？

這位媽媽答得妙：「不如我給你錢，你煮多一些給我好不好？」

我下班路經一家售賣兩餸飯的店舖，心想買這些現成的，準不會有差吧。可是爸爸完全沒興趣，這條路行不通了。

有一段日子，下班回家的時間只容許把餸菜翻熱，於是星期六、日就煮一大鍋，然後多天翻熱來食。朋友都說這不健康，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去年，爸爸離開了。

剩下我一人，就無須再趕時間，發現下班回到家附近的時間，正值街市收市大減價，這時候入貨時機剛好，價錢十分便宜。而且一個人食量不大，又不用每天入貨，把菜放入雪櫃，煮食時拿自己一餐份量，這就不用食隔夜餸了。

疫情期間因政府實施疫苗通行證，迫使無針的我不能進入餐廳，順理成章地我每天都煮飯。自己如不懂得材料搭配，或煮食的時間次序之類，就上網看食譜或煮食頻道。看後煮出來的餸菜，自己也覺得味道很好。

開始時我還會為成品拍照跟朋友分享，漸漸地習慣後，煮完就食了，覺得沒什麼特別。

當習慣了自己煮食後，就會發現去餐廳根本是很花錢，自己煮食的成本很低，而且亦能自己掌握多菜少肉，不像餐廳吃的大部分都是肉。想著想著，提早退休也不是沒有可能，反正自己對各方面的慾念也不強。

我開始明白爸爸說「煮飯要思考」的意思，就是一切步驟的預演，包括洗切、醃製、配料、香料、調味料、處理和烹調時間及先後次序，腦海裡要有個盤算和計劃。有云「治大國如烹小鮮」，也是類似意思吧。

我深信，只要掌握煮食的技巧，無論去到世界何處也可以生存得到。

-- 2023/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