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碎片》#007 刺蝟

希嵐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揹負快要給擠穿的大背包，面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洛杉磯國際機場。機場外一片一片薄薄的霧氣，令甚麼也像夢幻一般看不清澈。

這樣的天氣下，就算哭起來，應該也沒多少人會注意到吧。

可惡！究竟還要為那笨蛋男人哭多少遍？

希嵐在夏威夷留了足足兩星期。最初的三天，她仍然可以依照原本由在橋所計劃的行程，四處遊玩，看歌舞劇，遊覽火山，出海潛水……

可是第四天開始，每早她起來時便會發現自己滿臉淚痕。洗過臉後，眼淚又不請自來的流過不停。吃過早餐後，會發現碟子上盛載了淚水……

回想起來，希嵐真不知自己那幾天怎樣活過來。

以淚洗面，怕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為一個人哭得這麼狠、這麼的毫無節制。也許是因為身在異地，又也許因為沒有別的目光會放在自己的臉上吧。

原本在橋跟她計劃了七天行程，但到第七天，希嵐決定再多留七天。

那另外的七天，希嵐告訴自己，是為了讓自己回到洛杉磯前冷靜下來。可是她更清楚知道，自己仍然期待在橋會突然出現。

然後，再七天的過去，在橋沒有為希嵐帶來失望後的加倍驚喜。

而她，也真的終於不再哭了。

但，為甚麼？

為何回到洛杉磯，反而能忍住的不哭起來？真討厭！

又再次回復一個人的世界了，沒有甚麼是屬於自己的，自己也不再屬於任何人了。

希嵐重重地甩了甩頭，好讓過去兩星期中失常的自己給揮走。

抖擻精神，希嵐拉開待客出租車的車門，一股腦兒跳進車廂，行李箱給硬拉進車內，大剌剌擱在她身旁座位上。

司機從倒後鏡，不滿地看著她，她不單毫無尷尬，反而一步不讓，狠狠盯著倒影中兇神惡煞似的司機，語氣冷硬地說出目的地。

嗯，這就是沈希嵐，把自己保護得絕對徹底的女人，就像渾身是刺的「刺蝟」一樣。

近幾天的天氣真的有點冷，最低氣溫竟只有攝氏六度。雖然氣溫只是相差那麼的幾度，可是在橋總覺得墨爾本這地方比洛杉磯冷得多了。

或許習慣了美洲城市天氣吧，在橋對溫差比較大的墨爾本，實在有點適應不過來。坐在「連匯投資」的辦公室內足足五天，到第六天清晨，才剛離開那裡，他便知道自己已冷病。

這是為曉晴舉行追悼彌撒的日子，在橋由柯林斯街的辦公大樓回到位於清泉街的酒店後，草草洗了個澡，服下兩片成藥，隨便換過衣服，就這樣匆匆忙忙的再出門，往教堂趕去。

坐在出租車內，在橋不自覺的沉沉睡去……

這是一星期多以來，他睡得最深沉的一次。車子左搖右擺一點沒有影響他的深眠；車子內司機開著的收音機，縱然聲量不小，也沒有吵醒他。

這麼深沉的睡眠，理應不會造夢。可在橋卻沉沉掉進夢鄉。他的眼皮下，眼珠並沒有停下來稍息，能夠看出他正在經歷不斷變化的夢境。

出租車沒有因為乘客的好夢正酣而有所停頓，仍然一路癲簸地走著。

當車子停在目的地，在橋被司機喚醒時，才不過半個小時車程，但他卻深刻地感覺到，自己已像再一次活過了前半生。

半小時的深沉睡眠中，好夢連場。

在橋夢見跟那九位小時侯的知交摯友，又再聚在一起遊玩。

曉晴總是羞怯怯的跟小雨黏在一塊兒，就如雙生兒一樣。除她們之外，一對姚家的姐妹，總愛圍在沉默寡言的雪靈身邊團團打轉。

還有姚鳴林和蘇兆宗這兩個大哥哥、在橋最愛聽她說話的雪瑤和最信任的雷茵兩位姐姐……

小時候，十個小孩整天都聚在一起，自成一個小團體。

兆宗跟雷茵就像小團體中的大家長，在橋那時便覺得他們是天生的一對。鳴林則是個頑童似的哥哥，整天逗得人人嘻哈歡笑；他的兩個妹妹總像對調了身分，年紀最小的妹妹思慧永遠細心照顧刁蠻任性的二姐思敏……

雪靈的姐姐雪瑤，從來就聰明靈巧，在橋自小便愛聽她說的話……

然後在橋見到了希嵐。

她寫意自在的躺臥於校園的草坪上，戴著iPod耳機，閱看厚厚的小說。朝陽剛好從她背後照耀過來，她半長不短的曲髮反照點點陽光，使她整個人就像沐浴在溫暖光華中。

那是在橋第一次見到這少女的情景，慵懶的姿態，帶點驕傲的感覺。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卻十分調皮可愛，彷彿能從她的臉上看見所有說得出的表情；兩眼上的睫毛長而清，清秀得似帶靈氣；鼻子直挺挺的，給本來秀氣柔弱的臉孔增添幾分倔強氣息；她身穿簡單的汗衣牛仔褲，反而更突顯她高挑修長得恰到好處的身段。

那時，在橋還是頭一次對一位異性，如此這般的細心留神，連他自己也嚇一跳。

當她看見凝視著自己的在橋時，她的回應是狠狠地怒視他，冷冷地別過頭，但不知怎的，在橋那一刻竟然笑了起來，還愈笑愈開懷……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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