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碎片》#004 暴力美

夜深。

公牛銅像，始終如一，蓄勢待發的態勢，彷彿隨時擇人而噬。

縱然，哪怕是真的公牛，對人類的血與肉，其實不感興趣。

對被比喻為百分之九十九那大多數的草根階層而言，華爾街上這隻公牛，早已超脫原來物種，象徵兵不血刃，便足以摧毀無數家園的企業霸權。

雖然，只要對金融經濟體系有一點點正確認識，大概都知道，這是錯得離譜的謬誤。毫無自主能力的公牛，只不過是無數求助無門的貧苦大眾，情緒發洩的對象罷了。

持續多時的所謂佔領行動，來到這一夜，大概會被劃上休上符。

丁東收到消息的時候，一點也不覺意外。

反正參與行動的人，根本還未認清他們所訴求的種種問題，那始作俑者到底是誰，無疾而終，早已是意料中事。

前兩天便看見一份報紙，還得登報向這群示威者道歉。只因報館的編輯部與市場部稍稍少了點協調，把一則投資公司的廣告，大剌剌刊登在有關佔領行動的報導版頁上。就這樣，便惹來群眾不滿，認為那是在嚴重諷刺他們，甚至讓他們變相成為投資公司的宣傳工具！

「荒謬。」丁東看見那報紙的道歉聲明，和這一刻，有著同樣感受。

「你一點同理心也沒有！」

身形單薄得像營養不良，丁東的面容輪廓深刻鮮明，可粗糙的長髮亂糟糟的胡亂束了一條馬尾，看起來就是生人勿近的潦倒模樣。

對比起來，與他並肩漫步，他的夥伴曲靜璇，只是簡簡單單一襲連身牛仔短裙，便足以把她線條優美的身段襯托出來。一絲不茍地打理過的及肩髮絲，彷彿隨意披散。小巧的臉孔、清秀的容貌、散發著滿有個性的氣質。

外人大概難以想像，這樣一對夥伴，外型完全不搭調，卻絕對是臭味相投，默契非凡。

「我比較同情報館和金融機構的人，他們是在工作呢。」

「那你同情我們好了，辛勞工作，卻付出與收入嚴重不相稱！」

身為夥伴，曲靜璇自覺有足夠資格罵丁東。甚至打他。縱然，她很清楚，只要用上技擊，丁東就算絕對不會求饒，也改變不了他全無還手之力的可憐下場。

「又想以暴力取勝嗎？說到底妳還算是個美女喲。」

二人的合作關係，雖只不過三年，但一起所經歷的，早已足夠讓他們清楚了解彼此所思所想。

丁東搖頭嘆息，一副既感可悲，又幫不了靜璇的可惡模樣。

他們剛巧路過公牛銅像，可無論是他或她，也對銅像毫無感覺，只管繼續他們一如往常，互不相讓，似可持續一輩子的口舌之爭。

「你就這麼確定，今晚真能順利清場？」

「市政府的消息是妳拿到的，又不是我。幹嘛問我？」

「就是看不慣你老是成竹在胸的那副德性。」

「明明是來旅行呀！佔領甚麼的關我們甚麼事？」丁東似乎不吐不快。「是妳愛多管閒事，妳想我笑呵呵的跟妳說，他們真可憐嗎？」

「你可以不跟我來呢。」靜璇吃吃的笑。

笑，只因她很清楚丁東會怎樣回應。

「妳知道就好。」

靜璇站定，瞪大雙眼，緊盯沒有停下的丁東。他悠然自得，似笑非笑的從煙包中取出一根煙，叼在唇瓣之間。

「明明知道的說話內容，跳過不說有甚麼關係？」丁東舉起火機。

「你不說，我為甚麼會知道？」

「妳不笑，我也很難裝作不知道妳知道呢。」

「你可以不跟我來呀！」靜璇重複剛才的說話，同時重新起步，更急速的走，越過丁東，繼續沿百老匯大街，直朝祖科蒂公園方向進發。

「我不願讓妳一個人……」丁東把沒燃起的香煙塞回煙包，追到靜璇身旁。「闖禍！妳知道，妳一個人闖禍，我可是要跟妳一起收拾殘局呀！」

就算有沒有畫蛇添足的後話，靜璇也聽得清楚明白丁東真正意思。

她回復笑容，也暫時放棄繼續跟夥伴抬槓。

自跟著這個怪人離開香港警隊，合作開辦偵探社，至今足足三年。想起來，把受訓時間也計算在內，做丁東的夥伴，比待在警隊的時間，還要多出幾個月呢。搞不好，這樣下去，不經不覺就一輩子。

「妳似乎想多了。」丁東在身邊微微俯身，幾乎沒有貼上靜璇的臉，細意打量她。「想到面紅起來，曲靜璇妳也太色了吧！」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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