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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lph Steiner：波动观察

2022 年 2 月 2 日

美国摄影与实验电影作者Ralph Steiner作品介绍。

Ralph Steiner（1899-1986），美國攝影師與實驗影人，以對二十世紀美國景觀（American landscape）的捕捉而聞名於世。他1921年畢業於達特茅斯學院（Dartmouth College），拿到化學工程學位。1921年至1922年間，Ralph Steiner求學於Clarence White School 攝影系，隨後被引薦給了Margaret Bourke-White 與Alfred Stieglitz，職業生涯就此展開。

他早期攝影代表作包括Typewriter Keys (1921) 與Lexington Avenue (1924)等，這些作品奠定了他作品的基本風格：對圖式、抽象與形狀的癡迷，這種癡迷一直貫穿於其未來的作品之中，被不斷發展與融合。

Ralph Steiner在20世紀30年代十余年時間內，拍攝了一些紀錄短片，作品包括H2O（1929）、Surf and Seaweed（1931）與 Mechanical Principles（1931）等。20世紀60年代後，他重返實驗紀錄短片領域，拍攝了一系列16毫米膠片電影，並將其統一冠名為「觀看的喜悅」（The Joy of Seeing）系列。這些紀錄短片延續了其早期風格，但更加註重對聲音的使用，通過聲畫的巧妙組合，自然世界的動作與節奏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而這些都是通過極為簡單與自然的方式呈現的。在1973年發表在Journal of the University Film Association上的一篇名為「The Joy of Seeing」的文章中，他闡述了他的極簡主義工作方式：

「我的工作方式簡單無比。我攜帶最輕便的16毫米攝像機與的三腳架工作。要是有人給我一臺Steenbeck，我才不會要呢。我的裝備最為簡單，因為我怕死了那些只關心機器的人。我寧願自己更像是住在漏雨小屋中的居裏夫人，她發現鐳時正在用著廚具。我是主廚與打雜者。」（p47，1973）

正是這種工作方式與思想傾向，使得Ralph Steiner成為將攝像機視為自來水筆的非虛構電影的重要先驅人物之一。他喜歡用傳統的古典音樂與當代的電子樂來組合畫面，通過兩種風格上大相徑庭的音樂來製造對比，提示觀眾聲音與畫面組合的可能性，引發觀者的思考。

讓我們來舉Look Park這部拍攝於1974年的作品中為例來談談他的典型風格。電影以法國十九世紀作曲家雅克·奧芬巴赫（Jacques Offenbach）充滿田園氣息的古典樂開場，用一系列中遠景鏡頭交代了其所拍攝的公園場景：公園中山花爛漫，天鵝悠閑地在遊著，綠色、紅色與黃色的斑駁的樹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電影初段營造出一派寧靜祥和的自然風光。然而三分鐘之後，畫風突變，電影畫面由彩色變成黑白，景別由中遠鏡頭轉向特寫，背景樂則由古典轉向電子（由作曲家Jacob Druckman所做），聚焦於光線、觀看角度與水流速度的不同對湖水視覺效果的復雜影響。特寫、黑白畫面與電子樂的出現改變了湖水的性質，令畫面突然由寫實轉向了抽象。

這種對水的多種形態的捕捉令人聯想到伊文思（Joris Ivens）的傑作《雨》（Regen，1929），但Ralph Steiner的處理更為極簡與形式主義，畫面被簡化為色塊、線條與光影在不同外力作用下的波動、起伏或振蕩。電子樂在這部電影中十分重要，它的加入則將波紋轉化成了一種電子脈沖的意象，自然被去自然化了。在這個意義上，作品顯示出了其吊詭的一點：它以一種極為傳統的方式——正如導演在作品開頭那段文字中所說：「本片不用任何花招（without any camera or lens tricks），人們只需湊近看便能看到（they are what anyone could see who looked closely）"，使觀者預見了未來數字時代的圖案：在其中，音色、音量與節奏指揮並驅動著畫面的波動構成。畫面並非對自然的捕捉，而是純粹的人工造物，是電子信號的產物。可以說電影以自然主義的方法預示了鮑德裏亞意義上的擬真圖像時代的到來。

片名「Look Park」語帶雙關：表面上看，它指的是美國南卡羅萊納州Florence城一座紀念公園的名字，但其實質是電影作者本人對於如何「觀看公園」這件事的思索。Ralph Steiner在電影開始與結束時分別拉近（zoom in）與搖動了自己的鏡頭，兩次將我們的視線固定在公園「Look」一詞上，似乎在提示我們：對公園的觀看是一個復雜但卻其樂無窮的過程。讀解的方式從來不是單一與固定的，而是特定技術、觀看視角、色彩、聲音、形狀等元素綜合作用的產物。無論從具體的語境，還是從抽象的形狀之中，均有產生美的可能，而攝影師與電影作者的工作就在於充分探索這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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