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還是一樣

昨天送出了研究所的志願序，勾選志願1或者放棄。送出前反覆讀著旅行時的筆記，我在世界之中，看到了什麼，記錄下了什麼，什麼時候我會感到低迴、脆弱而堅定。而我要去到哪裡。

緩慢寄信，告知每個人，我的選擇。無法不摻雜不忍。

大三、大四以後，開始兼了數份工作，開始進行論文田野，人生自此往某個確定的軌道滾動，刪減不必要的枝節。我總是這樣認為的。而今年畢業離開大學之後，對於世界的直覺、課堂裡曾經心動過的話語、我曾經驗過的世界，折損的越來越快。

我就快要磨去記憶了。有時候當我回憶起那些世界，好像從現下的人生軌道中，我深愛的生活、不確定但努力保持穩定的未來時，倏而掉落進那些破碎的、多重的，我曾深愛過的世界。但那是一種不可能再被挽回，不可能再被重建的世界而已。

那些倏然掉落的時刻，是當我知悉H老師走的訊息、M與A走後的山、姨走後的農田，那種時刻，我總是意識到我以為我長大了但其實從未長大。那些時候我總是清楚知道，不要停留在感傷。可是，最終我似乎還只是，滿懷不忍的，觀看並經歷著這樣的世界。

前幾天收到了大一、二修H老師課程後，老師印出畫線、螢光筆劃記的紙本報告掃描檔。寄來的人詢問，我能否撰寫對這份作業的Review。我回覆，我相當樂意，卻也感到非常迷茫，無論是對於世界、理論或是自我，我都沒有再更進一步的看法了。

今天Youtube詢問我是否要「揭曉你的Recap」，結果似乎總是那樣，高中後這幾年，反覆聽著的還是坂本龍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和Patrick Watson的Broken，還是一樣，愛的團是Green!Eyes。2018年，升高三暑假我凝視著《Coda》，看著坂本龍一彈奏了那臺泡水的鋼琴，我覺得那就是我要的。向外繞了一圈，我對世界的掙扎、心動和不忍，好像從沒變過。

還是一樣停在原地。

頭髮長了，等到夏天，就要把頭髮剪短。日子總在我以為直線前進時，反覆輪迴。

經歷了面試種種階段，還是很抗拒言說，抗拒，太過輕易地宣稱，抗拒目光，只是很多時候我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如果寫，那就把日子寫啞。

好想念山呀，好想念老師，想念逝去的朋友們。想念旅行時後頸曬得熱燙，而火車通過日光，想念生活沒有囤積只是移動，名姓匿隱在一個代號，想念落寞的目光，想念移動時風吹起來的時候，我會知道我是在路上。這麼多年，我還是寫下一樣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