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362《史記》卷二十八〈封禪書〉19：兩個影響漢武帝人生的「祖母」！？

──────────原文──────────

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漢興已六十餘歲矣，天下艾安，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鄉儒術，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曆服色事未就。會竇太后治黃老言，不好儒術，使人微伺得趙綰等姦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為皆廢。

后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學之士公孫弘等。

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后常三歲一郊。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蹄氏觀。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見神於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孫以尊顯。及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

──────────翻譯──────────

當今天子剛即位時，就特別重視對鬼神的祭祀。

漢孝武帝在位第一年時，漢朝成立已經過了六十多年了，天下安定，官紳們都希望天子能舉行封禪典禮並修改一年開始的月分與相關法度(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皇帝崇尚儒家學說，招攬賢良之士。「趙綰」、「王臧」等人就是以文章博學而被拔擢為公卿，打算按古制在城南建立「明堂」，以朝見諸侯。但他們起草關於皇帝巡狩、封禪典禮，以及改正曆法、服色等事項尚未完成，正趕上「竇太后」喜好黃老學說，不喜歡儒術，便派人私下搜察趙綰等人的非法牟利之事(使人微伺得趙綰等姦利事)，召集官員審理趙綰、王臧的案件，最終趙綰、王臧自殺，他們興辦的各項事務都隨之作廢。

此後六年，竇太后去世。第二年，徵召文章博學人士，如「公孫弘」等人為官。

又過了一年，當今皇上初次到「雍城」，舉行郊祀、禮見「五畤」神靈。以後通常是每三年郊祀一次。當時皇上求得一神君，把祂供奉在「上林苑」中的「蹄氏觀」裡。這位神君原是長陵的女子，因生子難產而死，曾顯神靈於祂的妯娌「宛若」身上(見神於先后宛若)。宛若在家中供奉祂，百姓多到她家裡來祭祀。相傳「平原君」曾去祭祀過，他的後世子孫因此尊貴顯赫。等到當今皇上即位，就以隆重的祭禮在宮中立祠供奉。能聽到神君的說話聲，看不到祂的形象。

─────────解說與心得─────────

《史記》一書雖能流傳至今，但當中的缺漏總令人感到遺憾，特別是卷十二〈今上本紀〉更是全篇亡佚。後人為了彌補這項遺憾，便取這卷〈封禪書〉的後半部內容，來充當〈今上本紀〉。因此，接下來的內容也可說是後人心目中的司馬遷寫的〈漢武帝本紀〉。

但是，為何後人會取〈封禪書〉來補〈今上本紀〉呢？難道不擔心內容太過侷限於祭祀這個主題上嗎？關於這點，開頭的第一句話就給出了答案：「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換句話說，漢武帝就是司馬遷認證過的「愛祭祀」皇帝。

不過，這位愛祭祀的皇帝在即位之初，本打算採用儒家那套方式來進行各項改革的他，卻因為祖母比較喜歡黃老思想，所以曾受過一次嚴重的挫敗。當時他打算重用的儒生，最終在情勢所逼下紛紛自殺身亡，讓我們這位新皇帝暫時不敢再有任何改革的念頭。

直到這位祖母去世後，才讓漢武帝再次動起了改革的念頭。這次，漢武帝除了繼續重用儒生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也親自前往雍城進行祭祀。為何祖母在世時漢武帝不能去祭祀呢？其實，這位竇太皇太后是當年那位漢孝文帝的皇后，我想她一定也親眼見證過孝文帝當年的被騙事件，所以竇太皇太后之所以喜歡黃老思想，除了不希望因為勞師動眾的祭祀打擾到百姓之外，也可能是因為不希望孫兒太沉迷祭祀而又被騙的緣故。

接下來，司馬遷為我們寫下了一段奇妙的記載：漢武帝從長陵那裡迎回一尊神來供奉。這個被尊為「神君」的，其實是一個難產而死的女子，但祂因為曾附身在妯娌身上，可能展現過相關神蹟，所以附近民眾都很信奉祂。然而，為何漢武帝會去特別迎回這位民間神祇呢？關鍵就在「平原君」身上。

初看到「平原君」，會讓人誤以為是戰國四公子中的那位，但搜尋了一下資料就會發現，這裡所說的平原君，其實是漢武帝的「外祖母」臧兒。

這位臧兒的父親，其實就是秦末起義的「臧荼」，漢朝建立後被封為「燕王」。他後來因為漢王朝打算消滅異姓王而被誅殺，他的孫女臧兒則流落民間嫁給一戶王姓人家，並生下「王娡」等人。後來，她因為丈夫死去而改嫁給長陵田氏。應該就是這個時候，我們這位「臧兒」也曾去祭拜過這位神君，在得知女兒未來可能會生下富貴之人後，她便透過關係把女兒「王娡」送入宮中，在受到漢景帝的臨幸下，生下了日後的漢武帝。

我想，漢武帝童年時應該聽母親或是外祖母說過這個長陵神君的故事，所以才會特意迎回到宮內供奉吧！

不過，當時迎回來的供奉的應該只是神君的牌位而已，為何會出現「聞其言，不見其人云」的記載呢？可見，當時迎回來的應該不僅僅是神君的牌位，還包括那位曾被附身的妯娌「宛若」吧！換句話說，神君透過「宛若」傳達旨意，所以漢武帝才能聽到神君的指示，但卻看不到神君的真實模樣。

以今日科學的角度來看，竇太皇太后的擔心似乎已經成真。因為這位「宛若」根本就是個利用妯娌的難產而死來神化自己的神棍而已。另一方面，躲過漢政府的追殺，又曾流落民間的臧兒最終竟然成功地讓女兒生下皇帝的兒子，她是否是想透過神化過去的經歷，為自己的孫子增加成為皇帝的機會？以這個角度來思考的話，也覺得頗為合理。

看來，司馬遷說漢武帝「尤敬鬼神之祀」並沒有錯，而漢武帝之所以如此重視鬼神，應該與他的外祖母有關。那麼，漢武帝是否會跟他爺爺，也就是漢文帝一樣被騙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