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he is a liar-讀書筆記（五）

「大紀元」，「新唐人」，「真善忍」，「神韻」，這大概是一提起法輪功，我腦中會迸出的即時聯想，當然還有那出國旅行時，偶然在廣場上，車站旁瞥見的靜坐抗爭學員，和擺在他們身旁，控訴中共暴行的標語和照片。

在讀「屠殺」這書前，對於法輪功學員被拘捕甚或強摘器官的事也是時有所聞，聽到時當然會覺難受，可老實說，就跟作者葛特曼在書裏寫的一樣，雖不至於去質疑事情真假，但也不怎麼會往心裡久放去，同樣的狀況若擺在維吾爾人勞改營裡時，反應就會相對激動憤慨些。

不像天安門民運中的學生領袖，或是其他被放逐的中國政治犯會逐漸融入西方社會，法輪功人的行事風格卻常常流露著明顯的中國特色。

根源自中國傳統精神文化，讓法輪功人不會在CNN記者面前做出「扛起自由女神像示威」的舉動，對於西方的觀察家來說，法輪功經營公共關係的方式擺脱不了中國共產黨大老粗文化的影響，法輪功學員誇張過了頭，他們會比照文革時期批鬥大會，把血淋淋的酷刑畫面無差別地攤在公眾面前，呼口號的重要性也比陳述事實還要來高。

加上從99年中共當局為了消滅法輪功，開始刻意將「邪教」一詞與其連結，不斷向國外媒體灌輸一種想法，「法輪功總說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團體，是因為他們隱瞞了一些事，但我們可以跟你們說，他們就是邪教。」

邪教這樣簡易的認知便在西方社會傳了開來。

《屠殺，第八章，沒有名字的人》

這樣的差別也反應在我閱讀「新疆再教育營」與「屠殺」這兩本書時，甚至就算只看「屠殺」這本書時，讀第一章敘述90年代新疆勞改營時被激起的難過與憤怒，也遠遠勝過描述法輪功興起與其修練者遭受迫害的其餘九個章節的加總。

總歸著說，這兩本書都是以採訪紀實的方式寫成，兩位作者戴倫拜勒與伊森葛特曼，一位是加拿大籍學者，專精國際關係研究，而另一位則是美國記者，長期在追蹤調查中國的人權問題，他們都應該算得上都是以西方社會觀察者的角度記錄著這些發生在中國的事情，但讀著屠殺這書時，我就是有種揮不去"這是本鄉間野史"的感覺，而再教育營則成了本有憑有據，還有現在科技佐證的正史。

讀這兩本書，與寫著這些讀書筆記時，我也同時在思考著會有這樣的感受差異到底原因何在，我想葛特曼時不時會在書裡寫下的關於法輪功人帶給外界的一些奇妙觀感，也是因為他深知旁人對這個特殊，無法定義，數量龐大，本身也就有著許多分歧與混亂的"團體"，或多或少都存在著一些難以解釋的冷漠看待，我真的真的也要老實地承認，要不是想從書裡找那個媽寶總統候選人的碴，我可能也不會買下這本書了。

我的助理林理善透過管道，從臺灣醫界打聽到柯文哲的名字，說他也許對中國的器官移植略有所知。

初見柯醫師時，無法把看似溫和的他和中國的僵化或是某種固有的偏見扯上邊，但是我們之間卻有著一種風暴即將來襲的氣氛。

我對柯醫師說，任何有關中國的器官强摘問題，任何他能够提供的訊息我都有興趣。

柯醫師似乎認為我在白費功夫，他帶着些許不耐的權威感說：

“中國的器官捐贈没有建立中央資料庫，醫師只是用一個非正式的像購物網站那樣的系统，因為那是處於灰色地帶運作的一種商業行為。

醫院裏的人都用他們的個人人脈去取得捐贈者與受贈者名單。器官移植者的廣告不只出現在網路上(那是给外國人看的釣餌)，還會出現在街頭，電話亭裏的貼紙，小商業報紙裏的廣告。”

也許我臉上閃過一絲不屑，柯醫師似乎將我的静默當成質疑，他的聲調又提高了一些：

“你是真的不懂嗎？你在中國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可以把人切成好幾塊，如果你要切掉人的生殖器也沒問題。”

他咧嘴一笑，看起来不怎麼賞心悦目，這很令人不安。

然而我並不是真的怕他罵我是個笨外國人，而是擔心他會就此停止訪問。

我只能百分之百坦白說：

“我並不是什麼政府單位的人，我也不能要求你說什麼，我只是一個作家，我没有能力起訴你，或造成你行醫時的困擾，我也知道你關心你的病人，你去中國進行器官移植應該只是為了解救生命吧。

但你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嗎？看著良心犯或法輪功人的器官被强摘?"

接下来的事我原本以為只會發生在電影裏，柯的身體似乎整個縮了起來，他的下巴，肩膀都垮掉了，他的雙眼凝視着墙壁，聲音也虛弱無力地說：

“是的，是的，他們都是這樣幹的，是的，這些都是真的。”

我認為柯醫師的證詞極為重要，因為當時訪談没有錄音，為了記錄的準確性，我事先给了柯醫師一份關於訪談的草稿，他也確認後簽字通過，我後面只做了小部分的編輯。

《屠殺，第九章，國家的器官》

這兩本書的筆記我看似怎麼整理也整理不到個盡頭，在寫筆記的同時，隨著我查資料與看相關新聞報導，這篇文的結尾就用一段我讀來覺荒謬，卻不覺陌生，很有中國特色的報導片段作為收尾吧。

12月9日，第七屆中國-國際器官捐獻大會暨「一帶一路」器官捐獻與移植國際合作發展論壇在廣西南寧開幕。自2016年起，中國連續7年的年度遺體器官捐贈和器官移植數量均位居世界第二，亞洲第一。

中國紅十字會黨組成員、副會長王平表示，中國已探索出一條既遵循世界衛生組織指導原則，又符合中國國情和文化，由紅十字會參與，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人體器官捐贈之路，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

截至目前，中國已累計完成捐獻4.9萬餘例，捐贈器官15萬餘個，累計志願登記人數超過655萬人。

《香港01，2023/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