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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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霞的一千零一夜>,關於爸爸媽媽和阿公阿嬤的二二八故事

《秋霞的一千零一夜》第五章 7 新朋、舊友

第五章 7 新朋、舊友

安樂區位於基隆市的邊陲,以從事勞動的人口居多,其中不少外來(外省籍)人士,他們多半是隨著「國軍」乘船來台,就地落戶。在地的住民說台語,腔調和台北人沒有很大的不同,「讀書」說成「讀冊」,「一百八十」說「百八」,名詞的後面都加一個「阿」等等,其實差異並不大;外省人則是南腔北調,各式各樣的語言,聽不出來是哪一國的話!必須加上比手畫腳,才能懂得對方正確的意思。松柏待人有一種特別的親和力,總是能很快拉近距離,雙方有良好溝通,讓問診進行順利。

松柏在看患者的空檔就往四樓的工作室跑,有患者來了,藥局生按了電鈴他再跑下樓,這樣一天上下幾趟的運動量,他當作養生,又不浪費時間。所以松柏少有機會待在二樓,二樓反而成了熟悉的訪客自己泡茶、自己聊天的地方,秋霞笑稱家裡簡直就是「公共場所」。所幸家人的生活空間在三樓,孩子們保有不受干擾的自由。

病患、友人都習慣了這個沒有架勢、不像醫生的醫生。有時停下來和坐在二樓的客人喝杯茶,高談闊論政治、社會、選舉等議題都頗能得到共鳴,但松柏鐵了心絕不參與政治,有政界人士來遊說選舉,都斷然回絕。醫生這個專業是老天要他用以服務人間,而不是要獲取功名利祿的;他寧可把時間和精神花在培植小學生的球隊、合唱團、,辦演講比賽、頒獎學金等有益身心的獎勵活動。

有一天,里長帶來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學生,說:「先ㄟ阿,這個孩子有天才,考取了國立藝專,他家沒有鋼琴,可以借用你家的琴讓他練習嗎?」雖然非親非故,松柏滿口就答應了,還告訴他每天要練多久都可以。這位學生就是後來成為台灣知名、蜚聲國際的作曲大師,馬水龍。他與松柏成為忘年之交,終其一生保有亦師亦友的情誼。

生活簡樸的松柏,不買名牌、名車,也不常旅遊,最多的休憩是帶孩子們去金山、萬里海邊遊玩,或走走「獅頭山」,訪清幽的山中古剎。家中從不缺古典唱片的樂音,延請英語家教、書法老師、美術老師來家教學,也帶孩子看電影名片。出生於昭和世代的台灣知識分子,比他們的「先生」前輩吃苦耐勞之外,更多一分對他人、對晚輩的體恤和慈愛。

另一方面,多桑在內政部長連震東甫上任三個月就默然辭了常務次長之職,恢復自由身。沒想到再過了三個月,又獲中央任命為台灣產物保險公司董事長,任務是整頓官營事業弊端叢生的制度和營運。這又是個吃力不討好、會成為「砲灰」的職位,人事佈局在戰後早就已經安插陳儀的人馬、皇親國戚、半山,等等的勢力分贓,一顆「鐵丸子」硬梆梆的蔣渭川(魏道明之評語)有甚麼能耐來改革和整頓?

相較於松柏主動拒絕政壇的召喚,多桑的政治生涯卻是身不由己、非己所願,但他還是一直都勉力,盡忠職守,想把事情做好,奈何常遭橫逆和打擊。台產公司董事長任內,多桑開始著手撰寫回憶錄,要將一生所為誠實記載。多桑的自我期許應該是此生俯仰無愧吧。

隨著多桑有意淡出政治,松柏的基業又已然立足基隆,一些學生時代的故舊好友、宜蘭的蔣家親戚,和卡將三峽的娘家親戚,來相聚的親戚漸漸多起來。還有松輝堂兄一家也住在基隆,松柏的家儼然取代多桑,成為家族的中心了。

有一天,來了一位「傳奇人物」阿財~林寶財!這名字秋霞耳聞許久,這才第一次見到。阿財比松柏大12歲,他當渭水伯的私人車伕時才16歲,是渭水伯所倚重的子弟,直到渭水伯驟逝才失散。

阿財的來訪讓人驚覺:歷史並不遠!阿財經歷過台灣文化協會成立、創辦民報、發行民眾黨特刊,也經歷過治警事件、協助渭水伯逃過特高警察的跟監,他載過阿甜仔去北署探監、跟著渭川阿叔奔走聯繫同志……阿財特別具有渭水伯的幽默特質,說到驚險處,他如何機智的化解,渭水伯怎樣對待同志和家人等等,散盡家財仍然樂觀向上……描述得栩栩如生,讓大家聽得有時大笑、更多時候感動流淚。

歷史實在離我們一點都不遠啊!故人來訪,帶我們接續起祖先的精神和時空,不但他們俯仰無愧於天地,我們也深感光榮。

第五章7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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